“妈,这件事情太复杂,我无法跟你说清楚,”温知君捂着心口低声道,“整个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管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错,”孔仰山灌下一杯凉茶,喘着粗气道,“孔信,你从小生活太优渥,养成你这胡作非为的性子,这么些年,你在外面招蜂引蝶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然把注意打到你的亲姐夫身上,你……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我们面前?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姐姐?”
孔信神情已经麻木了,他漠然地看着年迈的父亲,“爸,同性恋不是错,在知君面前,我和姐姐是平等的,你不能总是这么偏心。”
孔仰山暴怒,“你从哪里学来的歪理邪说?如果人人都是同性恋,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
“你的假设是不成立的,这个社会不可能人人都是同性恋,”孔信平静地说,“我们只是小众,我们只是爱上了同性,我们不危害社会,不影响他人,阿义、小孟,我们都是同性恋,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行?”
“你只是爱上了同性吗?”孔仰山气得脸色铁青,“你爱的是知君!是你的姐夫!插足破坏你姐姐的婚姻,你让他们以后怎么办?有你这样当弟弟的?”
孔信目光缓缓扫过温知君,落在罗子庚的脸上,两人对视片刻,目光缓缓移开,低声道,“我说了你肯定会不信,真正插足破坏了别人感情的,是她,而不是我。”
“你说什么?”温姨妈大吃一惊,“小信,你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孔仰山暴怒,“孔信,你真是翅膀硬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既然你不知忏悔,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大伯!你气糊涂了!”孔义抱住他的胳膊大叫,“这话可不能乱讲,咱家可都靠着我哥支撑啊!”
孔仰山挥开他,“阿义,你现在就去登报,我,孔仰山,和他孔信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干!”
全场怔了一下,温知君刹那间脸色煞白,“不……不可以这样……”他后退一步,踉跄着差点摔倒,一把抓住孔信的手臂,“小信,你服个软,你不可以和孔伯伯这样,我们……”
“我们没有错,”孔信面无表情,低头看着盛怒之下更显固执的父亲,轻轻摇摇头,叹道,“既然这样,那再见吧,孔老先生。”
说完,转身走出休息室。
走过门口,抬起头来,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子庚。
罗子庚低头看着他猩红的醉眼,感觉他表面刚烈,其实内心早已经要哭了,满心的恨意中浮起一丝酸楚。
孔信自嘲般嗤笑一声,侧过身子从他身边走过,信步离开。
温知君目光复杂地看一眼罗子庚,狠狠叹一声气,跟着追了出去。
罗子庚事后想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撑到筵席退场,开业的第一天,孔信送给自己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一个干脆利落的大巴掌,狠狠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不是要出柜吗?OK,我出柜,不过不是跟你!
孔信离开金陵饭店之后他没有跟出去,也没有打电话,两人五年共同生活养成的默契仿佛都用在了这同一刻——他们谁都没有再联系谁,就这么硬生生地断了。
在这前一天,他还在想着以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和他吵架了,甚至半个小时前还在Blowjob,半个小时后就骤然回归了陌生人,真是好默契。
除了当时在场的两家人,外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孔家两父子闹到不能调和的程度,孔信被逐出家门,早已经隐退多年的孔仰山重新出山,掌管古今阁。不过虽然有如此剧烈动荡,但古玩行终究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古今阁没倒号,大家生意照做,钱照赚,除了多点茶余饭后的笑谈之外,仿佛也没什么变化。
晚上,赏古轩打烊,罗子庚缓步从古玩街走过,瞥一眼古今阁熟悉的牌匾,淡淡地移开眼去。
他从温家搬了出来,再留在那个地方,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知君,什么亲情、爱情,从那一天之后,通通都是一场笑话。
孔信站在烩萃楼的窗边点燃一根烟,面无表情地抽着。
“我早就说了,收到新坑货回来绝对烫手,”王八贤撕着蹄髈大快朵颐,“你看,你偏不听,跑去河南得瑟两个星期,除了砸手里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小心警察来逮你!哎,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消极反抗的态度啊,本王屈尊纡贵地批评你两句,还有意见?卧槽,你居然无视本王?欺君之罪!”
“闭嘴,你吵死了,”孔信哑着嗓子,抽了几口,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回到桌边,“河南的大坟都挖得差不多了,这几年都没出什么好东西,我收的时候就没往那方面想,过了好几天才发现是新坑,放在屋里慎得慌,你拿去捐给博物馆吧。”
“次奥,你吃豹子胆了?”王八贤瞪眼,“被博物馆的专家给看出来,你就等着坐牢吧!”
孔信看都没看他一眼,“那些专家都是吃屎的,看不出来。”
王八贤想了想,“不行,还是出手了吧,我去联系个信得过的收藏家,这玩意儿风险大,我要抽20%。”
“滚你的!”孔信没好气,“我穷死了,吃完饭就去帮我卖两套房子,还有车,我资金周转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