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姨妈摸摸他的头发,为他掖好被角,啰啰嗦嗦叮嘱几句,然后关灯离开。
房门咔哒一声,病房里恢复寂静,温知君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虚空,微微叹一声气,终究还是会寂寞的吧,哪有那么容易就堪透生死恩怨?
想得太多,越发没了睡意,温知君小心翼翼地翻着身,努力寻找一个更舒适的睡姿……
突然窗户轻微地响了一声,温知君倏地扭过头去,借着月色,看到窗户被小小地推开一条缝,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惊恐地瞪大眼睛。
——什么人?他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有什么值得坏人觊觎的?
一只手悄悄伸进来,在窗台上放下什么东西之后,又悄然离去。
温知君呆了几分钟,没有开灯,摸到床边的拐杖,慢慢爬下床,走到窗边,只见月光下,一个十厘米高的木雕静静地放在窗台上。
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温知君拿起木雕,发现是无量寿佛坐像,材料像是沉香,而更加坚密,雕工很不错,可以看出来是个老东西。
温知君从小学雕刻,骤一看到这样精致的雕刻,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木雕下方露出一张纸条,温知君拿起来,是烟盒里的锡箔纸,一笔一划地写着四个字:早日康复。
字体很幼稚,仿佛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拿过笔了,但不难看出书写时的认真。
温知君攥紧锡箔纸,望向漆黑的窗外。
几个月来,武平安一次都没有露面,只是偶尔窗台上出现的小玩意儿表示他半夜已经来过,有时是个木雕,有时是个葫芦,有时是个竹器……
温知君去保安室检查过监控,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半夜,温知君在沙沙的秋雨声中醒来,他的病房在一楼,能听着外面雨打竹叶的声音,再也没有了睡意,伸手将床头柜上那个木雕小牛拿过来把玩,不由得想到,疗养院里戒备森严,武平安他是怎么做到半夜三更如入无人之境的呢?
突然窗户响了一声,温知君倏地紧张起来,他死死盯着窗户,只见一只手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将一个东西放在了窗台。
刹那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温知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拍开灯,“武平安!”
窗外那只手倏地缩了回去,温知君皱紧眉头,抓起拐杖强撑着走过去拉开窗户。
灯光照亮外面连成线的细雨,秋风夹着水汽刮进来,温知君打了个冷战,提高声音,“武平安,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不出来?这么玩有意思么?”
窗外只有单调的雨声。
温知君固执的站在窗口,“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玩够?戏弄我一个病秧子,你觉得很好玩?”
他身体虚弱,声线本就阴柔,在寒风中愈发显得脆弱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是戏弄。”
温知君眼神一亮,“什么?”
“不是戏弄,我没有戏弄你,你……你关上窗户,别着凉。”
“既然不是戏弄,那你为什么不敢现身?”温知君眸子中滑过一丝狡黠的光,声音却越发楚楚可怜,虚弱地咳嗽两声,“你不出来,我就不关窗户。”
“你!”
温知君哀伤地说,“反正我就是个药罐子,着凉了,也不过是多吃几瓶药,有什么要紧。”
“你……你这傻子!”窗外的声音带上几分气急败坏,没几分钟,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离窗户不远的地方,“我出来了,你快关窗户!”
看到他的一刹那,温知君怔住了,被潘南华绑架的惨痛记忆涌上心头,“你……你是武平安?”
男人呼吸一窒,仿佛无地自容一般别过脸去,秋雨淋得他浑身湿透,寸长的头发根根竖立,显得整个人沧桑又落魄。
顿了几秒后,他突然拔腿往外走去,慌乱道,“我……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别走!”温知君提高声音,“武平安,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