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也!倒是来的晚了!”
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身热汗的往人群中冲来,努力的往前挤。
然而徒劳的是,由于人太多,他们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满脸焦急的往上蹦,伸长脖子瞅。
可人山人海这么一挡,哪里还瞅的见法场?但见万千人一起踮着脚,脖子就像被人无形中提拉着一般,人人高了一大截。
“憨货,往妇人堆里挤啊!你们一挤,她们就只能让,就能挤到前面去了!”一个长相油滑的汉子对这群孩子说道。
他说的当然是好主意。可问题是,他不敢这么干。
这群孩子,倒是可以这么干。等到他们搅乱妇人们扎堆的地方,他就乘机跟着挤进去。
果然,几个孩子一听,就赶紧冲向大娘子小婆姨扎堆的地方。
“啊呀!小东西!作死么!”
“哪家不管养的小子,挤个甚么!”
“哎呦,哪来的皮猴子…”
妇人们要么跺脚咬牙,要么气的开骂,可只能努力的让开,任由这些男孩泥鳅一样挤进来。
此时的法场上,只听锵锵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出鞘声音,一群宪兵一起抽出唐刀。
别看唐刀很窄,可唐刀如今是天下最精良的刀,以唐刀的锋利,受过军事训练的宪兵完全能做到轻而易举的一刀断头。
而身穿玄甲,外罩绣着獬豸兽的背心,手持修长唐刀的宪兵,也远比那坦胸露腹、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好看养眼。
唐廷没有所谓刽子手,斩杀死囚都是宪兵或警士执行。李洛认为,用刽子手是懦弱的表现,泱泱大国,处决犯人还要专门培养刽子手,不是懦弱是什么?
宪兵和警士作为军警,都害怕处决犯人,那还能指望他们治安防暴?
血光一起,只听“轰”的一声,人群猛然往后退,伴随着惊叫。其中女子的声音格外高亢。
都很想看,可犯人的脑袋一被砍下,他们就又感到害怕。
然而,在无可救药的好奇心理促使之下,因为惧怕而后退是暂时的。很快,人群再度往前挤,努力去看清地上的人头。
而在人群之外,犯人家属也都到了,他们人人戴孝,推着运载棺木的马车,人人哭泣。
可却只听哭声,不见哀戚之色。
因为,他们都是假的,并不是真正的犯人家属。犯人们的家属都在河北,在河南根本没有家人。可他们有仆人故旧,这些人花钱雇人充当家属收尸,再负责安葬。
这是丧礼。就算是汉奸,死后也不是不能享受。
而孔治的家人都在曲阜,也没有这么快赶过来。
于是,这些充当“群演”的收尸人,一下子有了不少生意。
当即有士子感慨的写诗说:
“罪骨今尚雇人收,来年有谁祭坟头。倩君惜羽守汉节,莫使遗臭满神州。”
汉奸们被斩杀后,监斩官回宫缴旨。李洛下令将汉奸们葬在一起,命名为警世坟,立碑刻其罪,警世后人。
李洛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的第二年清明,就有士子写诗曰:
“清明时节雨未晴,城外处处祭祖人。若问寂寥何处是,荒草萋萋警士坟。”
在开封做完了这一切,李洛就要离开开封了。
翌日,李洛下令西巡洛阳。
李洛刚动身,洛阳当局的“探驾”班子就驰马赶到新郑,给皇帝请安,奏报洛阳事宜。
然后,“探驾班子”就随驾西行,每走五十里,就由两个人骑快马离开天子大队,赶去洛阳汇报天子行程以及沿途停留之地,这叫“报驾”。
这沿途之上,地方官都要在路边跪迎,并且相送数十里,这叫“送驾”。
探驾和报驾,以及送驾,是接送皇帝的礼仪。只要讲究,就不能省却。
随着大唐越来越稳固,礼仪也越来越完备了。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李洛操心过问,礼部和臣下就会主动安排好。
“报—御驾已到新郑!”
“报—御驾已到荥阳!”
……
就这么一路报过去,一路送驾,一路西行,排场很大。
九月二十一,唐主亲率五万大军,驾临洛阳。新任没几天的洛阳京兆尹罗微,率领刚刚搭建的京兆尹官员班子,出城迎驾。
出城十里迎接的洛阳父老,达到近万人。锣鼓喧天,旗帜如林,很多白发苍苍的老者奉着水壶和酒肉。扎着红头绳的童男童女捧着燃起香烟的香炉,以及盛着木瓜的盘子。
这当然只是礼,并不是真让天子享用。
“天子驾临洛邑——跪迎!”礼官大喝之下,号炮一响,成千上万人一起跪下山呼。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走出銮驾,站在高高的御车上,双手虚扶:“平身吧。”
礼官大喝:“天子有旨,官民平身!”
乌压压的人群一起谢恩起来,人人目光敬畏而又激动的看着天子。
“陛下,这洛阳古都,总算盼到了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