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思忖着,眼下这位裴大人进屋到现在,看也没看她一眼,分明是故意给她难堪。她不敢惹怒对方,只好笑着与他行礼。
裴云暎正眼也不看她,目光只在桌前木盘上一扫,落在了那碗褐色汤药上。
嬷嬷忙解释道:“这是郡王殿下令后厨给王妃熬的安胎药。”
“安胎药啊……”他沉吟着,走到桌前,将药碗拿起来放到鼻尖下,唇角微微一扯。
裴云姝看向他。
嬷嬷莫名有些紧张。
年轻人笑了笑,手臂微抬,那一碗汤药尽数淋在桌角的水仙盆景中。
“不好。”他淡淡道:“太苦了,重熬一碗吧。”
嬷嬷心下一松,又赔着笑道:“世子殿下,药哪有不苦的,良药苦口……”
裴云暎看向她,俊美的脸上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沁骨凉意:“那就熬到不苦为止。”
嬷嬷说不出话来。
裴云姝默了默,开口道:“嬷嬷先下去吧,我与世子有话要说。”
那嬷嬷本就被裴云暎迫得说不出话来,闻此特赦,求之不得,立刻带着空碗走了。
待她走后,屋中气氛才松弛了几分。裴云姝瞪了对面人一眼:“好端端的,你吓她做什么?”
“这哪叫吓,”裴云暎不甚在意地一笑,“我今日当着郡王府上下一刀杀了她,这才叫吓。”
“你又胡说。”裴云姝不愿与他说这个,只将话头岔开,“说起来,你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这些日子公务繁冗,脱不得身?”
裴云暎笑道:“庄子上送来几篮新鲜荔枝,特意给你送来。不过你身子重,不要贪多。”
裴云姝诧然:“你先前送来的梅子我才吃完,你又送了荔枝来。真当姐姐是猪了?”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不过你送来的梅子确实不错,前些日子我吐得快下不得榻,用了你的梅子后,竟好了许多,眼下胃也不如先前泛酸了。”
“那可是新摘的梅子,自然不错。”裴云暎挑眉,“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纵是从前不喜欢的,眼下也喜欢了。”裴云姝说着,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马上要到青莲盛会了,今年我有孕,恐怕不能与你一道去。”
自打昭宁公夫人去世后,年年青莲盛会,裴云姝都要与裴云暎上万恩寺点莲灯祈福。只是她今年身子实在不方便,只能令人备下香烛米油,央裴云暎一块儿带上去了。
裴云暎叹口气:“早就料到了。”他看一眼裴云姝,不疾不徐道:“放心,该说的话我都会帮你说的,请菩萨保佑你腹中孩儿活泼康健,平安降生,母子平安,母女平安,岁岁都平安。”
裴云姝拧一把他的胳膊,没好气道:“胡说!我明明要求的是,要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赶紧遇上一位心仪的姑娘,早日成家立业,否则日后人人都有了家室,唯有他一人孤家寡人,岂不伶仃凄惨?”
“喂,”裴云暎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的脸,我这样的,还需求菩萨保佑?每次来你们郡王府,路上捡到的帕子都有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