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良方大惊:“你如何得知?”
裴云暎耸了耸肩:“看你之前铺垫甚久,随便猜的。”
苗良方一噎。
“竟在莫府找到?”林丹青惊讶:“那孩子怎么会在莫府?”
“不止——”
苗良方望着面前酒碗,眸色忽地有些变化:“不止李家小公子,还有先前中毒被救后又走失的小姑娘……还有盛京这一年来,陆陆续续失踪的幼童……”
“……全都在莫府小姐后院的花圃里,找到了。”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陆曈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段小宴大惊失色,竹苓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那位莫家小姐杀小孩?”银筝颤声问道。
苗良方摇了摇头。
“莫小姐闺房中有处密室,李家的小公子还活着,官差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瘦成一把骨头,奄奄一息,李大人盘问他,从这孩子嘴里,才得知一桩耸人听闻的秘闻。”
他顿了顿,才开口:“莫家那位小姐,在四处搜寻幼童做自己试药的药人。”
“药人?”林丹青失声喊道。
众人朝她看去,她便解释:“从前听说是有人曾在人身上行用新药以研制症方,不过,此法对试药之人身体损伤极大,行医之人行此道有悖医德,是以,我也只在传闻中听过。”
苗良方点头:“不错。”
“当日官差从这位莫家小姐的后院中,挖出许多孩童的尸骨,后来才知,这位莫小姐一直暗中畜买孩童作为药人。”
“一开始只是她院中丫鬟女童,但一个月中下人频频调换未免惹人怀疑。后来就从各处人牙手中买来贫苦出身的小孩儿,因她给的银钱多,渐渐就网罗了一群人,特意在京中寻些叫花子、农人家儿女买进。”
“她把这些小孩藏在密室,供给他们吃喝,喂他们各种毒物,再解开,如此反复。幼童身子本就娇弱,如何折腾得起,至多不过几月,一命呜呼。”
苗良方叹道:“正如纪医官所说,行医辩症需看过大量病者。莫家小姐虽天赋异禀,但这些被她看做药人的孩童,才是她屡现奇方的关键。”
“那些孩童在她手下生不如死,十分凄惨,除了新抓的那个药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若不是那些人恰好抓到了李大人的外室私生子头上,此案也不知何时才会破解,又有多少无辜孩童命丧她手。”
段小宴眉头紧皱:“这也太丧尽天良了?那女人后来如何了?就地正法了?”
苗良方点头,又摇头。
“当时此案震惊京城,莫家因此被连累,莫文升也被关进牢房。他说对孙女豢养药人一事并不知情,但事关重大,莫家岂有独善其身的道理,统统被下狱。”
“出事那一日,莫家小姐恰好出门,因此躲过一劫,陛下下令全城搜捕,莫小姐却在一个夜里,偷偷回去府邸。”
银筝好奇:“她回去做什么?”
“据说莫家女儿的闺房里,还藏着大量药方,都是她豢养药人时研制的药方。莫小姐在屋子里放了一把火,连同那些留下来的药方,一同烧成灰烬。”
“官差从烧焦的府邸里掘出一具焦尸,狱卒带莫老医官到了现场,亲自确认确是莫小姐无疑,再过不久,莫文升被处斩刑,此案告结。”
微风吹得人皮肤上带起一阵细细寒意,苗良方端起酒碗,润了润因说话显得干涸的嘴唇,道:“故事讲完了。”
故事讲完了。
这也算是善恶有报,然而听到最后,却不免有些怅然。
林丹青喃喃:“原来如此。可我从小到大,为何都没有听过此人名字呢?也不见我爹提过。”
苗良方摇头:“医官之后,豢养药人,说出去实在羞愧,医行禁谈此事,将莫家视作耻辱。连莫小姐先前出用的方子也全部禁用。”
“谈的人少,何况又过了二十年,除了医行里年纪大些的老人,你们这些小年轻不知晓也寻常。”
林丹青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倒是苗良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陆曈问:“对了小陆,你先前那位师父,用药霸道刚猛与莫小姐倒有几分相似,又精通诸毒,不知有没有听她说过莫家的事?”
世上医道千万,虽莫小姐行事恶毒、伤天害理,但她那些手札和毒经,却并非一无是处。若有人将此为道,在此基础上钻研学进,未必没有可能。
陆曈低着头,并未回答。
裴云暎侧首,就见身侧女子怔怔看着面前酒碗,似在发呆。
“……小陆?小陆?”
苗良方一连叫了两声,陆曈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