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回神,对麒麟子摇了摇头,随后一步来到正在血战的徐越身旁,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谁!”
徐越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拉了个趔趄,本以为是妖魔,正欲攻击,可看到是姜离后,转而变得恼怒和焦急。
“干什么?时间不多了,天泽快到了!我们必须……”
“用这个吧。”
姜离将他打断,握起手中不断颤抖的血黯剑,递到他面前。
“嗯?我之前说过了,这剑已经被净化,无法再……”
“不,它可以。”
姜离再次将徐越打断,那坚定的目光让徐越一愣后,迅速冷静了下来,神色变得严肃。
“姜郎!”
“别说话。”
一旁的红袖快步赶来,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姜离厉声喝止。
“此剑,确已被你用特殊的手法净化,再无丝毫妖魔气息,但我有办法让它重新属于此地,虽然……从进入这域外的第一刻,它就告诉我,自己不想回到这里,哀求我带它走,所以才会有之前,红袖看到的那一幕。”姜离低语。
“怎么做?”徐越沉声道。
他知道,此法定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否则姜离不可能拖到现在才说。
姜离低头,看着不断哀鸣的血黯剑,轻语道:“剑本无魂,难生灵智,但我姜家擅长血气之术,日夜以血养剑下,极易在兵器中催生出剑灵……这么多年来,它无时不刻不在吸食我的鲜血,剑中早有神魄,虽懵懂无知,思维混乱,却与我心意相通,意念相达。”
姜离猛地一握剑柄,血黯剑立刻颤鸣了起来,就像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为成人所欺压。
“这……”
徐越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而‘有灵之兵,失灵必殇’,现在,只需将剑内的血气全部吸干取尽,此剑就会被重置,抹成一张白纸,沦为一柄凡铁,恰时,这万兵阁是它的出生之地,妖魔之息浓厚,相信用不了几息时间,它就会被再度污染,变成一把邪兵,那时候,你就可以……”
姜离没有说完,但徐越,已经懂了。
“可按你所说,剑中既已有灵,又是以你鲜血所饲,那岂不是相当于你的孩子?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残忍……”
徐越语滞,他看着姜离手中不断哀鸣的血黯剑,一时间,竟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忍之心。
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下手,他怎么做得到?
更何况,当初还是他把这血黯剑,亲手从这里带出去的。
而或许是感觉到了徐越的恻隐之心,姜离手中的血黯剑抖动得更厉害了,甚至发出了低微的泣鸣,像是在向他求救。
见到这一幕,姜离却并没有恼怒,反而低头看着这把陪伴了自己百年,与自己并肩作战,斩杀了无数强敌,现在却对自己有些惧怕的血剑,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微笑。
“所以,我会陪它……我说了,它是用我的血喂出来的,早已与我心念合一,血气相融,抽它的血,我自然也不能幸免……剑者,岂有弃剑之理?”
这一刻,修罗是冷血的,却又充满柔情。
徐越的表情愣住了,血黯的剑颤停止了,一旁的红袖轻轻捂着嘴,双眼瞬红,已经知道姜离将要做什么。
自己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
“徐越。”
姜离将徐越下意识的拒绝打断,随后将血黯剑递到了他面前,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就这样无言地对视着,这也是百年后,徐越与姜离最多的交流方式,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只一个眼神,二人就能懂对方心中所想。
而看着眼前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徐越耳边的杀喊怒吼和妖魔咆哮都渐渐消失了,只有一段段内心深处的回忆,不断涌现。
“你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徐越?吾乃荒古姜家之长子,姜离,特来赐教!”
初次见面,姜家的骄子是那么桀骜不驯,意气风发,与其他仙域的天才,并无两样。
“可恶……竟然……输了?你这年龄,怎么可能是天玄境!不过我姜离说话算话,愿赌服输,从今以后,加入你那什么晓组织就是了!但叫你老大,就别想了,这辈子,我只会叫你名字。”
战斗结束,姜家的长子虽然被徐越使诈打趴在了地上,不过那份傲气依在,不曾低头。
“剑?给我的?我看看!这……好剑啊!出自哪里……啥?域外!?”
初得血黯的青年先是兴奋,随后震惊,不过依旧咬牙接过了长剑,称自己有信心降服这妖魔邪兵。
画面一转,北海群岛,月下谈心。
“徐越,你和牧天他们,真的再无余地了吗?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你问我?那还用说!他们要动你,必须从我身上跨过去!只是,红袖她似乎……唉,我真的好爱她,明天的婚礼,我也不知该不该去。”
一声苦叹,仿佛划过了时空,让世界一下子过了百年。
再次看到姜离时,他早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样,而是变得冷血无情,杀伐果断,仿若从地狱归来的修罗,让人胆寒。
“还好?”
倚帝山山巅,血色身影挡在前方,直面强敌,让人安心。
“左青玄,你愧对徐越,当诛!”
仙国之上,修罗之吼极其愤怒,为徐越鸣不平。
“漂泊多年,无物相送,抱歉了。”
圣山之侧,婚礼的殿堂上,姜离第一次露出了腼腆的神色,让蓝如烟都为之好奇,瞪大了蓝眸,多看了几眼。
最后,当所有喜怒哀乐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就化成了眼前这个脸无血色,消瘦不堪的男人。
对自己最为愧疚,无法释怀的人是他。
倚帝山上,第一个赶到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