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低下头,将药膏细细的抹在伤口处,再用布条缠好,她做这些事做的得心应手,疼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很快就好了。做完了这一切,她在屋子里歇了片刻,才起身推门出去,到了肖珏房前。
屋子里亮着灯,肖珏应当在里面。禾晏敲了敲门:“都督?”
“进来。”
推门进去,肖二公子正将桌上的晚香琴收起来,不说这事禾晏还差点忘了,他此番到凉州城来,还修琴来着。说到修琴,禾晏就又想起自己当初喝醉酒,压坏了他的琴。
“都督,”禾晏硬着头皮开口,“您吃过饭了吗?”
肖珏停下手中的动作:“有话直说。”
“我们是不是明日就要回卫所了?”禾晏问:“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如今肖珏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万一肖珏真要将她送回朔京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如今有一点点禾如非的眉目,打死她都不要回去。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肖二公子在桌前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禾晏也赶紧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认真的与他分析,“您如今也瞧见了我的能力,这次带我来凉州,有刺客是我提醒的,帮您分散袁宝镇注意力的也是我。最后杀了丁一,我细细算来,我为您出力,比飞奴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隔壁的飞奴打了个喷嚏。
“我这样的人,做手下,数一数二,做心腹,善解人意。”禾晏毫无负担的自夸,“凉州卫有了我,如虎添翼。都督,我以为,你可以将我放进九旗营,保管不会后悔。”
肖珏笑了,缓缓反问:“九旗营?”
“我知道都督是个爽快人,定然怀疑我非要进九旗营的目的。我也就直说了,因为寻常建功立业实在太慢,我听闻在都督九旗营的,纵然日后身有残缺,也可以当官。我们禾家就指着我光宗耀祖,我以为九旗营是个好去处。”
她这一番话说的坦荡荡,肖珏捧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不疾不徐道:“不必日后,我看你现在就身有残缺。”
禾晏:“……什么?”难道肖珏看出来她是许大奶奶,前生是个瞎子了?
她正紧张着,就见这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禾晏:“……”他自己才脑子有毛病呢!好端端的骂什么人。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禾晏堆起一个笑:“都督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肖珏盯着她,嗤道:“骗子,我们九旗营不收无能之辈。”
“无能之辈?”肖珏可以质疑她的人品,但不能质疑她的能力,禾晏拍桌:“你说谁?”
“丁一那种货色,你与他交手竟然受伤,”肖珏扯了一下嘴角,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讥诮:“不是无能之辈是什么?”
“那是……那是……”那是因为禾大小姐身子孱弱,况且有了前生的教训,她当然要谨慎行事了!
“要是换了飞奴大哥在这里,他也会受伤!”
“你可以把你行骗的心思用在练功上,许会进步很多。”
这人如今与她相处的越熟,便越发的露出少年时期恶劣的一面来。禾晏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
“行,都督非要这么说我也无所谓,对我有成见也无所谓,只是我突然间,很怀念起都督腰上的那颗红痣来。”
肖珏平静的神色陡然龟裂。
“这流言呢,本就传着传着就成了真的。我本是城门校尉的女儿,家族不盛,自己亦没有什么名气。能够与都督的名字传在一处,是我的福气。”禾晏站起身来,慢吞吞的道:“日后旁人说起我来,我也曾辉煌过,是都督深爱的女人,想想就觉得不亏。只是难为都督要与我这样的人绑在一起,不过都督本就不在意旁人怎么说,应当也是无所谓的吧。”
肖珏盯着她,目光如刀子,沉声道:“什么深爱的女人。”
禾晏笑眯眯的回答:“我如此优秀,凉州卫的人都认识我,陡然间发现我是女子,定然惊讶。可女子为何进军营,当然是因为都督深爱我,舍不得与我分离,才将我藏在军营中,连来凉州驻守都带着。白日里训练,夜里就缠绵,果真眠思梦想,情深似海呐。”
肖珏闻言,不怒反笑:“不知羞耻!”
禾晏手撑着桌子,飞快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又不是让都督走后门让我进九旗营,只是希望都督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罢了。我们一同回卫所,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也请都督抛下对我的成见,当我是个寻常小兵,对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如今有伤在身,夜里需要换药,再与男子们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得麻烦都督为我单独寻一间屋子,能在屋中沐浴的那种。”
肖珏冷冷开口:“你休想。”
“那我就只好做都督深爱的女人了。”禾晏满不在乎的转过身去,“就算您将我塞进马车送回朔京,我也能立刻传的人尽皆知。唔,我看这客栈就很不错,只要我尖叫一声……”
肖珏扶额:“禾晏!”
禾晏笑里藏刀:“谁叫我是个骗子呢。”
肖珏:“我答应你。”
禾晏的脸变得比掌柜三岁的小儿还快,抚着心口遗憾的开口:“做不成都督深爱的女人,有些失落。”
肖珏脸色铁青:“滚出去!”
禾晏快乐的哼着口哨出去了。
……
第二日一早,飞奴与赤乌醒来出门的时候,发现禾晏竟比他们二人还要早。
大约是要回凉州卫,她还特意收拾了一番,挑了件程鲤素不常穿的衣裳,神清气爽。她本就生得眉清目秀,若非飞奴知道她是女子,也要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声好个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