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瞧着瞧着,迟疑道:“这是在练……鱼鳞阵?”
肖珏侧眸看了她一眼,问:“你知道?”
来了来了,他又来考人了。禾晏虽然对肖珏时不时的提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着或许他是在为考验自己能否进九旗营做准备,只得认认真真的答:“梯次分布,前端微凸,中央集结主要兵力,再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对敌之时,可集中兵力对敌阵中央发起猛攻,不过弱点在于尾侧。敌军若从尾侧突破,可破此阵。就是鱼鳞阵没错啊,只是……”她道:“他们太松散了。”
太松散了!要按他们这么慢吞吞的列好阵,早被人打死五回了。
肖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然勾唇道:“不赖嘛。”
禾晏很得意。努力到底还是有收获的,谁能想到当年贤昌馆倒数第一,如今对兵法熟记于心,纵然是面对贤昌馆第一的提问,也能轻轻松松回答的上来。这些年仗没白发,书没白练,足矣。
“学过兵法?”肖珏挑眉。
“略懂一点。”
“懂得布阵?”
“不敢当不敢当。”
“好,”肖珏看向台下操练的兵士,道:“如果当日日达木子来凉州卫,你并未被关进地牢,沈瀚将兵权交给你指挥,这一仗,你如何打?”
这么快就要出题目了?
禾晏思忖了一刻,慢慢道:“那些西……乌托人兵强马壮,凶残暴虐,凉州卫的新兵还未上过战场,士气不足,难以正面抗衡,亦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如果是我……我会用车悬阵。”
肖珏安静的看着她:“说下去。”
“我作为主将,会位于阵型中央压阵,外围兵力层层布设。分散兵力在外,结成游阵。临战时,朝同一方向旋转,轮流攻击敌阵,形如一个转动车轮。这样的话,一直对敌军一部不不断施加压力,乌托人会因疲惫而崩溃,我们自己这边则因为轮流出击而得到补充和修整,恢复战力。”
“你作为主将?”肖珏嘲道。
“我的意思是,我临时作为主将压阵,真正要打的,还是都督你。之所以选择车悬阵,也是为了拖住时间好让都督你能赶得回来支援呀。”禾晏说的非常恳切。
肖珏转过身,微微俯身,垂着眼睛看她,弯唇道:“禾大小姐兵法学得不错,不做将军可惜了。”
肖珏这人不管怎么说,眼光还是蛮好。禾晏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我天生就适合做将军,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上辈子就是女将军。”
肖珏:“……”
“都督不相信吗?”禾晏拿棍子在雪地上戳出一个坑,“还是说都督以为,女子便不可为将。”
“我没有这么以为。”
禾晏抬起头来看他。世人都以为,女子就该呆在闺阁,绣花描眉,等着夫君的宠幸,别说是做女将军,就算在外面抛头露面,做个女掌柜、女夫子、女大夫,都要承受许多人异样的眼光。
能迈出那一步的极少,纵然迈出了,也不得旁人理解。
“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年轻男人眉眼懒倦,扯了一下嘴角,“做得到就行了。”
禾晏怔了一下,盯着他没说话。
他的目光又落向远处的演武场,落在操练的新兵身上,并没有看见身后禾晏的目光。
“谢谢。”禾晏在心里小声说道。
雪渐渐地停了下来,沈瀚带的新兵,练了几次后,有所熟练,不如一开始那般慌张。列阵初见成效,肖珏与禾晏也在此地站了许久。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怀瑾!禾……兄!”
禾晏回头一看,正是林双鹤。林双鹤爬到阁楼上,掸了掸靴子上的积雪,道:“难怪到处找你俩找不到,原是到这里来了。怎么?”他看着肖珏,促狭的笑道:“带我们禾妹妹来看练兵啦?”
禾晏:“……林大夫,请不要在外面叫我妹妹。”
“对不住,”林双鹤拿扇子掩住嘴,抱歉道:“一时忘记了。不过这里又没有外人。”他瞧了一眼禾晏拄着的棍子,又问:“今日可以下床走这么远了吗?怎么样,伤口可还疼?”
“不太疼。”禾晏道:“林大夫医术高超,今日我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太好了,”林双鹤摇了摇扇子,“若是不能将你治好,我内心会很愧疚的。”
他们二人互相恭维,肖珏在一边冷眼旁观,似是看不下去,不耐道:“有事就说。”
林双鹤一愣,道:“哎!我差点将正事忘记了,刚凉州卫所来人了。我本想找沈教头,沈教头不在,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你在这。”
“什么人?”
“宫里来的人,说此次凉州卫大捷,陛下给你赏赐。对了,还有那个,那个……”他一下子没想起来,哽了片刻才记起名字,道:“石晋伯府上的四公子,楚子兰!对,楚子兰也来了。”
“楚昭?”肖珏蹙眉:“他来干什么?”
林双鹤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人现在都在卫所门口等着,你不去看看?”
肖珏顿了顿,往楼下走去:“走吧。”
“哎,都督,我呢?”禾晏忙拄着棍子,想要跟上,但又不知道这种场合究竟能不能跟着。瞧肖珏的模样,可不像是老友叙旧。
肖珏看她一眼,道:“你回去吧,不必跟着。”
“噢。”禾晏乖乖答应,林双鹤冲她摆了摆手,二人极快的下了楼阁,背影消失在远处。
禾晏望着茫茫雪地,心中有些疑惑。
这个叫楚子兰的,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