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禾晏莫名。
“快死的时候都没看你这样丧气过,”他懒洋洋的开口,“看来是很喜欢了。”
禾晏有些不明白他说的话。
“还没走就这样要死要活,等明日他走了,你怎么办?”肖珏望着远处的江河。
“明日?”禾晏一惊,“这么快?”
她记得楚昭跟她说是这几日,却也没有说是明日。
肖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急了?”
“没有,”禾晏道:“我只是有些意外……”又想起了什么,黯然开口:“也是,他要赶上许……许大爷的喜宴,是得尽早出发。”
禾晏问肖珏:“都督认识京城许家的大少爷吗?”
肖珏:“听过。”
“许之恒要成亲了,楚四公子匆忙赶回去,就是为了赶上他的喜宴。”禾晏嗓音干涩。
“成亲的是许之恒,又不是楚子兰,”肖珏拧眉,“看看你现在没出息的样子,还想进九旗营?”
禾晏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肖珏挥袖,一个东西丢进了她怀里。
禾晏低头一看,是一串糖葫芦,在外头放的有些久了,冷的跟冰块一样,在一片雪白中,红彤彤的兀自鲜艳。
“这……哪来的?”
“宋陶陶的。”肖珏道:“顺手拿了一串。”
他并不懂得如何哄小姑娘,走的时候问了一下林双鹤,林双鹤回答他道:“若是别人,将伤心的姑娘哄好,当然要费好一番周折,带她看灯看花看星星,买玉买珠买金钗,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只要坐在那里,用你的脸,就可以了。”
肖珏无言以对,最后从沈暮雪房间过的时候,见靠窗的门口放着宋陶陶托人买的糖葫芦,就随手拿了一串。
上次见她吃这东西的时候,很开心的模样。
禾晏将糖葫芦拿起来,拨开上头的米糕纸,舔了一下,糖葫芦冰冰凉凉的,一点点甜顺着舌尖漫过来,甜的人心里发涩。
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之前同楚昭说的话来。
她问楚昭:“新的许大奶奶叫什么名字?”
楚昭回答:“叫禾心影,是禾家二房的二小姐,与先前的禾大奶奶是堂姐妹,我曾见过一次,性情天真温柔,说起来,也能算许大爷的良配。”
“禾心影……”禾晏喃喃道:“你可知,先前的许大奶奶叫什么?”
楚昭愣住了,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先前的许大奶奶深居简出,从前又不在朔京,我从未见过,也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世人记得飞鸿将军,记得禾如非,记得许之恒,甚至记得许之恒新娶的娇妻,可禾晏却没人记得。
她以为过了这么久,亦知道许之恒的真实嘴脸,早已不会觉得心痛。但听到他要娶妻的那一刻,竟还是异样的疼。仿佛多年以前的执着与信任,一夕之间尽数崩塌,连谎言都不屑于留下。
留下的只有她的蠢和不甘心。
她抬起头来看向月亮,月光温柔的漫过荒山大江,漫过雪丛四林,漫过她荒凉孤单的岁月,漫过她面具下的眼睛。
月亮知道她的秘密,但月亮不会说话。
“你知道,”她开口,声音轻轻的:“许之恒新娶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吗?”
肖珏懒洋洋道:“我怎么会知道。”
禾晏自嘲的笑了笑,又问:“那你知道,之前的许大奶奶叫什么名字吗?”
河浪汹涌的拍打礁石,仿佛岁月隔着久远的过去呼啸而来。
他淡淡的看了禾晏一眼,眉眼在月光下俊美的不可思议,那双秋水一样的眸子浮起一丝讥诮,淡声道:“怎么,名字一样,就想当许大奶奶?”
禾晏一怔。
“你知道……你知道她叫……”她的心怦怦狂跳起来。
“禾晏。”
浪花落在礁石上,被打碎成细细的水珠,汇入江海,无法分出每一株浪来自何处。
可是……
禾晏这个名字,被记住了。
禾晏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认识……不,见过许大奶奶吗?”
她在心里说,不可能的。她与肖珏同窗不过一年,便各奔东西。再回朔京,她成了禾大小姐,不再是“禾如非”,极快的定亲嫁人,连门都没出几次,更勿用提外男。等嫁入许家,新婚不久瞎了眼睛,成日待在府中,几乎要与世隔绝。
肖珏怎么会见过她?
除非……
“见过。”
年轻男人坐的慵懒,眉眼间丰姿夺人,山川风月,不及他眸中明光闪烁。
一瞬间,他的嗓音,和某个夜里的嗓音重合了。
亦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山色,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她的世界灰暗无光,与绝境只差一丝一毫。
肖珏道:“她欠我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