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等她走了后,才松了口气。不知为何,面对这位蒙稷王女时,总觉得不能过分松弛,大概是她气势太过强烈,教人想忽略也难。
“都督,你方才怎么一下就承认了?”禾晏碰了碰肖珏的手肘,“也不狡辩一下。”
肖珏冷笑:“也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是骗子。”
禾晏耸了耸肩,换了个话头,“不过这蒙稷王女真厉害,竟在我们进城时候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本就没打算瞒过他。”肖珏漫不经心道:“崔越之尚且还能敷衍,凭一己之力稳住济阳城的女人,哪有那么好骗。”
“嗯,”禾晏对他这句话深以为然,“女人在不感情用事的时候,都不太好骗。”
可若是喜欢上一个人,相信了一个人,就太容易被骗了。
肖珏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不过有的女人不仅不容易被骗,还喜欢骗人。”
禾晏:“……”
她道:“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谁骗你了?”
正说着,一名王府侍女走了进来,道:“两位请随奴婢来,殿下请二位在宴厅用饭。”
禾晏这才和肖珏往宴厅走。
王府的宴厅,也很大,虽然墙上、顶上都涂满了彩绘,地上铺了亮色的毯子,但因为摆着的长桌里,人很少,还是先出些冷冷清清的空旷。华丽的空旷,更让人觉得寂寥。
穆红锦坐在长桌的小榻上,道:“坐。”
禾晏与肖珏依言在桌前坐了下来。
“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随意些。”穆红锦似有些倦意,斜斜靠着软垫,“本殿让崔越之先回去了,他在,说话也不方便。”
崔越之如今还不知道肖珏二人的身份,的确有诸多不便的地方。
王府的吃食,和崔府的吃食其实差不离多少。不过禾晏本就对吃食一概不太讲究,有的吃就好,当即道了一声谢,矜持的拿起筷子。也记得面前人是蒙稷王女,不好放肆,吃的也就斯文了一些。
穆红锦看向肖珏:“肖都督,如果乌托人潜入济阳,目的是什么。”
“大魏。”
一句话,让禾晏喝汤的动作顿住,瞬觉美食佳肴食之无味。
“一旦乌托人得势,攻占济阳,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掐断运河水运。沿河上下城池皆会受灾,无粮无钱,商人罢市,中原大乱。再一举北上,入京城,直捣皇宫。”他淡道,“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事。”
穆红锦沉默一刻,才道:“这种触目惊心的事,肖都督说的倒是很轻松。”
“因为已经快要发生了。”肖珏道:“不是现在,早在父亲与南蛮鸣水一战中,就已经初显端倪。”
“南蛮?”穆红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疑惑道:“和南蛮有何干?”
“朝中有内奸,从前与南蛮勾结,可惜南蛮之乱被平,乌托国远,这些年平安无事,早已暗中蓄力,所以,‘他’换了合作对象,从南蛮变成乌托。济阳,就是第一座用来邀功的城池。”
穆红锦的手抚上心口,蹙眉道:“济阳已经多年未战。”
“容我多嘴一句,”肖珏问,“如今济阳城军,共多少?”
“不到两万。”
禾晏听的皱起眉头,不到两万,实在算不上一个可以令人安心的数字。要知道如今凉州卫的人,都不止两万。
“肖都督手下不是有南府兵,”穆红锦问,“可否将南府兵调往济阳?”
“太迟了。”肖珏道。
禾晏和穆红锦同时一怔,穆红锦冷道:“肖都督不是在危言耸听?”
“真相如何,殿下心中已有数。倘若真不急于一时,”肖珏神情仍然平静,“小殿下也不会在水神节被人掳走。”
穆小楼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只是恰好遇到了禾晏他们,计划被打乱了。可以想象,如果当日禾晏他们没有出现,穆小楼被成功掳走。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小殿下失踪一事传言开来,整个济阳城人心惶惶,王女再无继承人,民心一乱,世家大族闹事,藏在暗处的人趁机搅乱浑水,直接上位。第二种则更简单了,他们会拿穆小楼作为和穆红锦直接谈判的筹码,穆红锦若是疼爱这个孙女,会直接将王位拱手相让,那么对方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占了整个济阳城。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如今的济阳城能承担得起的。
“你的意思是……”穆红锦问。
“提前做好恶战的准备吧。”肖珏回答。
这个话题未免太过沉重,宴厅中的众人一时无话,正在这时,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祖母!”
是穆小楼。
穆小楼已经重新换过衣服,她的衣裳也是大红色的袍服,上面绣着金色的莲花,华丽又精细,她没有戴金冠,两条辫子垂在胸前,额上垂着一点额饰,看起来像是幼年时候的穆红锦,活脱脱一个异族少女,只是比起穆红锦的霸气美艳来,穆小楼更多的是娇俏高傲。
回到了熟悉的王府,穆小楼便不如在崔府时那般沉默,她如小鸟一般的跑过来,跳上了穆红锦的软塌,依偎在穆红锦身侧,道:“祖母,崔中骑怎么不在?”
“崔中骑有事。”穆红锦面对穆小楼时,慈爱多了,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道:“你的救命恩人在这里,还不快跟他们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