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瑞正色道:“整个入云楼都可以为在下作证。”
“甚好,”燕贺挑眉,“你总算顺眼了一回。”
他这般不敬的姿态,刘瑞虽气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杨铭之对着他行礼:“那么日后,就请刘大人时时关照着入云楼,和我们的朋友游花仙子了。”
“那是,那是。”刘瑞赔笑道。
又你来我往的试探寒暄了一阵,刘瑞才带着童丘石和兵马离开。今夜等他回到刘家,该如何教训童丘石,那都是他的事了。入云楼里,采莲将门掩上,楼中便爆发出阵阵欢呼。
姑娘们都高兴极了,童丘石在金陵作恶多端,姑娘们敢怒不敢言。又因花游仙的事,人人担心忧惧,如今尘埃落定,刘瑞讨了个没趣,悻悻的走了,可真叫人扬眉吐气。
花游仙走到众少年面前,亦是激动不已,眼中含泪,忽然跪下身去,对着众人磕了个头,长声道:“各位小少爷大恩大德,游仙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定当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游仙姑娘请起。”大家吓了一跳,七手八脚的将她拉起来,既有些得意,又有点不自在,纷纷开口,“这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
“大丈夫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学馆里先生都是如此教的。”
“那童丘石实在可恶,不过有我们在,日后你们也无需惧怕他们!”
丁妈妈瞧着他们,忍不住低头笑了。心道这群少年不知是怎么样的,虽然各有各的小脾气,却并无贵族子弟的轻狂。寻常人纵然追捧爱慕,可心中对青楼女子多有轻慢不屑,更不会主动说出“是我们的朋友”这样的话。
他们却说得坦荡自然,并未有半丝犹豫。
此番金陵诗会,遍请大魏名士,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子都会相聚至此。各有所长,可这一回,却是这些朔京学馆来的少年们胜了。
……
游船靠岸了。
禾晏一行人走了下去,花游仙笑道:“小少爷们请随奴家来。”
时日已经过去了这样久,以燕贺肖珏他们的年纪,如今断然称不上“小少爷”。可花游仙却还是用当年的称呼,让禾晏一时恍惚,似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夏日,他们一同乘船来至金陵,偷偷地溜进笙歌燕舞的花楼,为里头的绮丽春意所惊。
入云楼还是那个入云楼,看起来却旧了许多。门口的牌匾被重新写过,却不如过去热闹了。
林双鹤指着牌匾:“这字……”
“去年下了一场大雨,”花游仙笑言,“听说将门口的牌匾吹掉了,妈妈便差人重新写了一块。不过,奴家也觉得,不如从前的好。”
从前的气势恢宏,如今的端正娟丽,却非当时旧楼。
随众人走了进去,见花游仙带着一行人进来,里头的姑娘们都愣了一愣。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迎上前,问:“游仙,这是……”
“你瞧瞧这是谁?”花游仙笑道。
那姑娘疑惑的看来,禾晏亦朝她看去,愣了一下,这姑娘,居然是采莲。
她也比当年长大了一些,倒不见当初的楚楚姿态,显得冷艳了起来。采莲迷惑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恍然道:“他们是……当年的小少爷们?”
“不错。”
林双鹤还记得采莲,一展扇子,笑盈盈开口:“采莲姑娘,这么多年了,可见大家心中还是念着你的。”
采莲也有些激动。入云楼日日复一日,日子没甚么区别。大抵当年令童丘石吃瘪一事,便是他们此生做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场经历了。那些朔京来的小少爷,各个出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高门,并未如寻常少爷一般轻蔑瞧不起她们,还说出“朋友”一事。
偶尔采莲都会想着,那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如今乍见故人,采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有客人来,你去叫厨房做一桌好酒菜。”花游仙笑道:“今日不醉不归。”
采莲应了一声,忙吩咐厨房去了。
一边的姑娘们有些好奇的朝他们看来,林双鹤四处看了看,没看见丁妈妈,就问:“丁妈妈哪去了?既是故人,也该跟她打个招呼。”
花游仙闻言,眸光一黯,半晌道:“丁妈妈已经不在了。”
原来花游仙随王生去了扬州两年后,丁妈妈便患了风寒,卧床不起,原本以为只是场小病,却越来越重,到后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丁妈妈膝下没有儿女,入云楼里,原本最疼爱的就是花游仙。采莲给花游仙写了信,花游仙听闻消息,原本是要赶回来探病的。可那时候她已经和王生成亲,王家虽是商户,规矩却半丝不少,别说她千里迢迢的赶回金陵,就连入云楼,都不许花游仙日后再沾上半点关系。
花游仙被困在扬州,不得出门一步,没能赶上见着丁妈妈最后一面。丁妈妈抱憾离去,临走之时,索性将入云楼送给了采莲。
如今,采莲就是入云楼的“莲妈妈”。
众人闻言,不免有些唏嘘,那个精明泼辣却又有着柔软心肠的妇人,如今竟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