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旺一愣。
他是今年初才进的府,进府的时候,许家还招了一大批小厮丫鬟。当时他们同行的孩子们还在诧异,一般来说,这种大户人家原先的丫鬟小厮早就不缺了,突然招了这么多人,要么是屋里娶新妇要用人,要么就是家中遭了什么事,原先的人不在了。
许大爷的确是娶了一门新妇,但娶的是飞鸿将军的堂妹,大奶奶进门自己带了足够的下人,他们这些下人并没有到大奶奶的院子里伺候。
那么……就是遭了事了,所以原先的人不在了。所谓的不在……其实就是死了?
福旺并不傻,相反,在这一批的小厮中,他是最机灵的,但却偏偏只能去守门,于是时常抱怨命运不公。然而此刻却从这陌生男子的嘴里,窥见了一角冰山。
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死,但同样的,也容易改变命运。富贵险中求,没有险,哪里来的泼天的富贵?
禾晏见这小厮眼中,已经冒出了渴望的光,便又淡淡的撩上一笔,“福旺,我见你挺机灵的,你们大爷待你如何?”
福旺一怔,半晌才道:“大爷……不记得小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禾晏笑笑,“你这样的人才,如果是我,必然会好好重用。”
福旺有些激动起来。
有些话点到即止,不必多说,禾晏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今日我也知道了不少消息,多谢你了。不过……你若能再帮我打听的多一点,譬如贺姨娘的侍女们,或是当时还在的下人,你能得到的,比这多得多。还有,”她又嘱咐道,“做这些事情,小心些,那么多下人都‘离府’了,许家主子看来很是严苛,一不小心,福旺你要是也‘离府’了,可多遗憾。”
福旺看着面前的公子,既忐忑,又兴奋,他不安的问,“可是,小的该去哪里找公子?”
鱼儿上钩了。
禾晏微微一笑,“我得了空闲,就会来这里坐坐,福旺你若是有事找我,可以来此处寻,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起身离开了茶室,徒留那小厮一人坐在桌前,神情变化莫测。
甫一出门,禾晏的笑容就淡下来。
在去跟福旺打交道之前,禾晏观察了一番许家门前进出的下人,发现大多都是生脸孔,她刚嫁到许家时那一批人,几乎已经全都不见了。
这很自然,许之恒要斩草除根,那些下人就不能留。禾晏其实也没想过真能发现什么活口,人证只怕都已经被许之恒毁的一干二净了。但她需要福旺这样的小厮在许家内部为她做事。
纸包不住火,做了的事,总会有迹可循,不是人证,但只要一些物证,譬如贺宛如曾经留下来的某些东西,在将来的某一天都可能成为物证。没人发现,福旺就能为她搜集情报,而被人发现……许之恒就会紧张,一个紧张的人做事,总是漏洞百出。
心中有鬼的人,走在阳光下,都会怀疑影子是前来报复的恶鬼。
福旺这个人机灵、有野心,这就足够了。
就如当初禾如非派丁一来加害自己,许之恒作为枕边人而冷眼旁观,他们如何利用自己身边人来对付自己的,自己就原封不动,尽数奉还。
许之恒与禾如非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
禾晏回到肖家时,天色已近傍晚。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白容微和肖璟正在说话,肖璟道:“你不必做这么多,给怀瑾做一个也就够了。”
白容微有些嗔怪的回答,“哪有你这样的?再说这些香囊都是丫鬟绣的,我只是往里塞了一些香草而已,又不费力气。”
禾晏停下脚步,对他们行礼,“肖公子,少夫人。”
“禾公子,”白容微笑着道,“你来的正好,我刚想去叫人送香囊给你。”她从身边婢子手中接过来两只香囊,递到禾晏手中,“一只是你的,一只是怀瑾的。”
禾晏接过来一看,香囊做的很是小巧,一只是黑底绣银蟒,纹路华丽,一只是普通的吉祥云纹图案,应当是给她的。
“快到中秋了,我叫丫鬟做了一些香囊,里头放了凝神的香草和平安符,你与怀瑾时常在外走动,放在身上也不错。”她笑道,“禾公子千万不要嫌弃。”
禾晏没料到她还能有一个,一时非常诧异,“不会嫌弃,真的很感谢少夫人。”
“你是怀瑾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气。”肖璟温声开口。
禾晏颔首,对于肖家夫妇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善意,她总是无所适从。
“对了,三日后,府上要设宴,”白容微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先前我与禾公子说过的,宴会是以我的名义招待,介时会有许多夫人小姐……禾公子那一日有没有事,若是无事,留在府上也好。”
禾晏:“……”
这是给肖珏选妻室,怎么还给她选上了?禾晏忙道了一声再说吧,落荒而逃。
望着禾晏匆匆离开的背影,白容微奇道:“这个禾公子一听到姑娘,怎么这般惧怕?虽说如今年纪还小,但也不是不可以定亲。该不会是与怀瑾呆的久了,也打算孤家寡人一辈子?”
肖璟微笑:“怀瑾待他倒是很好。”
“这倒是。”白容微点了点头。她嫁进门来后,虽然知道肖珏心地不坏,但实在不是一个喜欢显露情感的人。但对这个年轻的禾公子,可以说是很直接的护短的。
“有朋友是好事。”肖璟目光欣慰,“至少,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与人商量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