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秘密,”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下巴,声音轻轻,“我喜欢月亮。”
“月亮不知道。”
……
入宫的那一日,很快就到了。
肖璟和白容微也要一同进宫,得知禾晏不与他们一道,而是与林双鹤一道时还有些吃惊,不过他们二人极会体贴的人的心情,并未多问,等着林双鹤的马车来时,将禾晏送上马车,嘱咐到了宫里再见。
林双鹤坐在马车里,摇着扇子道,“怀瑾大概是怕你与如璧兄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吧,我们都是老朋友,相处起来也自在些。”他又打量了一下禾晏,感叹道,“怀瑾今日没能赶回来真是他的损失,我们禾妹妹穿这种华丽的男装,也是英气逼人。这要是同我进了宫,今日文武百官里,绝没有能人能夺走你我二人的光芒。”
禾晏想着别的事,敷衍的应付了两声。林双鹤见此情景,还以为她是头遭入宫紧张,宽慰他道:“别怕,禾妹妹,有为兄在。宫里我很熟,你可以横着走,只要不杀人放火,都可以找我爷爷摆平。”
他大抵坑爹坑爷爷已经做得顺手无比,便将禾晏也捎带上了。
马车一路疾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到达了宫门口。宫前的侍卫已经早就很熟林双鹤的马车,林双鹤与禾晏下了马车,随着引路的宫侍往里走。
这是禾晏第一次进宫。
倘若是前生的这个时候,她应该会紧张,因为能够见到天子,得封赏赐。但死过一次,便知所谓的前程与富贵都如浮云,她如今进宫,也不是为了以后,而是为了前生的一笔账而已。
绕过宫里的长廊花园,走过前殿,君主这一次宫宴,无非是为了庆功。来的人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林双鹤这样的,也能因为林清潭和林牧的关系混进来。
前殿中,已经来了不少的人,禾晏看了看,没有看到肖璟夫妇的影子,林双鹤低声道:“我们走的是近路,如璧兄应该走的是大路,可能来的晚一些。没事,禾兄,我一直跟着你,等会儿有人要来打招呼的时候,就将你的名字说出去,好教你结识些人。”
话音刚落,就有人道:“林双鹤!”
不过这人却不是要来结识禾晏的人,因为这人是燕贺。燕贺穿着他的官袍,身侧站着的女子秀美温婉,容貌并不能算多惊艳,却很耐看。她从林双鹤欠身,“林公子。”
这便是燕贺的妻子,夏承秀了。
燕贺这人做事随心所欲,众目睽睽之下,揽着夏承秀的肩,对禾晏努了努嘴,“承秀,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与我同样讨厌禾如非的知己。不过现在是肖怀瑾的人,”他看向禾晏,“你要不要跟我做事?”
不等禾晏开口,林双鹤就正气凛然的摆手,“不行!这种事当然要从一而终,哪有中途换人的?”
燕贺莫名其妙:“这也要从一而终?”
“难道你的内心里是这样朝秦暮楚的人?”林双鹤看向夏承秀,“嫂夫人,我为你担忧。”
夏承秀:“……”
燕贺大怒:“林双鹤,你闭嘴,有你这样挑拨离间的吗?”
林双鹤:“你知道就好。”
燕贺骂骂咧咧的揽着夏承秀走了,林双鹤这才松了口气。一扭头正要去问禾晏,却见禾晏怔怔的盯着一个方向。林双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人正在说话,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身穿长袍的年轻男人,斯文清俊,并不陌生,这便是翰林学士许之恒。
林双鹤有些纳闷,禾晏这直勾勾的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看上许之恒了。不过许之恒已有妻室,况且论斯文清俊,楚昭也差不错,比起楚昭来,许之恒差得远了。
难道是对楚昭求而不得,寻个替身?林双鹤脑子里一团浆糊。
那一头,许之恒似乎也发现了有人在瞧他,顺着目光看了过来,禾晏在这里头是张生面孔,许之恒不曾见过,但认识林双鹤。林双鹤本就没有官职,林清潭与林牧在朝中也很会做人,朝中为官的,大多与林家人交好,至少不会主动交恶。见林双鹤也在看自己,许之恒先是有些意外,随即便暂别与他说话的同僚,往林双鹤这头走过来。
“林兄。”他在林双鹤面前站定脚步,温声道,“好久不见了。”
林双鹤认识许之恒,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并不熟悉,不过他是个人精,顺势就道:“是啊,去凉州呆了一圈,还是咱们朔京好。对了,这是我在凉州认识的兄弟。”
禾晏抬眼看向许之恒。
离她上次“看见”许之恒,已经是两年多快三年的事情了,她记忆中的许之恒,是个温柔的、体贴的,至少那张皮囊完全可以骗得了人的俊美公子。而如今再看,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的缘故,许之恒的面相刻薄了不少。
他瘦了很多,官袍本就宽大,越发令他显得有些佝偻,因太过瘦弱,脸上也生出些老相,就连刻意挤出来的微笑,看起来也分外僵硬。
许之恒也在打量面前的人。
这是一个生的很清秀的少年,眉眼间英气勃勃,一身红色圆领长袍将她衬的唇红齿白,腰间一根黑色腰带勾勒出极漂亮的身形,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分明是温柔的形状,目光却锐利。这少年方才隔得老远时,就直勾勾盯着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却仿佛涌着各种情绪,冷冰冰,阴沉沉的,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有伪装,让人忍不住心悸。
许之恒被这样的目光看的不舒服,转而向林双鹤,“这位是……”
“许大人,可别瞧着这位小兄弟年纪小,如今已经是陛下亲封的武安郎,叫禾晏。日后可就是咱们的同僚了。”
许之恒本来还挂着微笑听林双鹤的话,待听到后面,笑容霎时间散去,问:“你所说……他叫什么?”
“许大人,”禾晏笑盈盈看着他,“在下名叫禾晏,禾苗的禾,河清海晏的晏。”
许之恒面色大变。
面前的少年唇角微微翘着,看起来友善又青涩,然而仔细去看她的眼睛,却无半分笑意,像是一汪冰冷的池水,将人带到那样一个午后,年轻的女子被挣扎着暗下无底的深渊,逼人的窒息感迫上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