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文正

其实若论年纪,如今的“禾晏”,并不能称作禾心影姐姐,可禾心影总觉得或许死去的长姐还在,也应当就是禾晏这个样子,便无视了诸多规矩。

禾晏答道:“魏先生是怀瑾的师长,怀瑾眼下从城外赶来还需要时间,我先过来看看。魏夫人没事吧?”

“不太好。”禾心影摇了摇头,“魏馆长只怕早就存了死志,今日出事后,夫人在他书房里的木屉里,发现了几封信,是分别给家人的遗言。”

禾心影也很是难过。她因为长姐的原因,住在魏玄章府上,魏玄章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宿在贤昌馆,很少回来。禾心影陪魏夫人的时间更多,魏夫人性情温柔,并不计较她从前的身份,谁知道……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我听说,魏馆长是为了让太子殿下收回与乌托人求和的成令,”禾心影试探的问,“那现在……”

禾晏苦笑一声,“恐怕不行。”

太子广延,怎么会因为魏玄章一条性命就改变主意,只怕这人非但没有半分惭愧,还会恼怒魏玄章的不识抬举。

正想着,身后传来人的声音:“禾妹妹,你怎么在这?”

禾晏回头一看,林双鹤与燕贺正从外面进来,他们二人过去亦是贤昌馆的学子,知道了此事,自然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怀瑾没有跟你一起来吗?”燕贺左右看了一看。

“今日他值守,在城外的南府兵操练。”禾晏心中暗叹,也真是不巧,如果今日肖珏正好在场,或许还能拦住魏玄章。

“燕将军今日也不在吗?”禾晏望向燕贺。

燕贺气急:“我若在,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因为文宣帝驾崩,广延又如此肆意行事,燕贺心中也多有不满,根本不想上朝,寻了个借口不在,反正广延上朝也只是个幌子,如今不过是趁着机会排除异己罢了。谁知道他一不在场,就出了大事。

“我去看看师母。”林双鹤抬脚往里走。

魏玄章虽古板迂腐,对女子也十分严苛,不过府中并无纳妾,这么些年,与魏夫人也算相濡以沫的走了过来,如今留下魏夫人一人在世,对魏夫人的打击可想而知。

年轻的学子们都跪倒在老者塌前,塌上,已经被擦拭过血迹的魏玄章安静的躺着,他的官袍被揉的皱皱巴巴,上头沾着脏污与残血混在一起,却又像是比谁都干净。

禾晏看着,心中难过至极。

虽然这老先生过去在贤昌馆中,古板又严厉,少年们老是在背地里偷偷骂他老顽固,可也是他,在文臣们个个明哲保身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正如当年他所教导的那般,“读圣贤书,做忠义事”,讲完了最后一堂习课。

林双鹤的声音沉下去,眼角眉梢不如往日的轻快,只道:“魏先生高义……”

“高义也没什么用,”燕贺冷笑,“你看宫里那位,可曾有半点动静?信不信,再过几日,风头过去,那些乌托人还是会出现在朔京的街道上!”

“我真是不明白,”林双鹤喃喃道:“太子为何要执意如此,连我这样不懂朝事的人都能看出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他看不出来?”

“他不是看不出来。”禾晏轻声道:“只是有所求罢了。”

燕贺与林双鹤一同向他看来。

林双鹤皱眉,问:“禾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贺倒是没有问话,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禾晏想了想,示意燕贺走到一边,燕贺不耐道:“有什么事快些开口,你我身份有异,落在旁人眼中,传出闲话怎么办?”

禾晏:“……”

他倒是对这一方面格外洁身自好,大抵是家规甚严。

若是往日,禾晏或许还要打趣一番,只是今日,她实在没有与燕贺说笑的心思,只沉声问:“燕将军,你可曾见过四皇子?”

燕贺一怔,看向禾晏的目光逐渐生出变化,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你打听这件事做什么?”

“明日就是入皇陵的时候了。”禾晏望向他,“依照陛下遗诏,贵妃娘娘将要一同殉葬,四殿下如何能袖手旁观。加上今日魏先生出事……燕将军,”她问,“你应当知道。”

燕贺神情变了几变,从前嚣张不耐的神情收起,渐渐变得沉静冰冷。

他道:“武安侯,到此为止,不必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