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先前虽然总是玩笑青梅,但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青梅喜欢什么人,想要嫁给什么人,到底要看青梅自己的心思。不过,他们二人终究还是有缘,两情相悦顺理成章,也就在一起了。
此次去济阳,一开始禾晏是打算让青梅和赤乌一块儿去的,谁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查出青梅有了身孕,不宜远途,禾晏便叫青梅在府里好好休养,赤乌陪着她。
禾晏挑了几个桃子,林双鹤付过钱,她就拿小贩旁边木桶里的清水将桃子洗的干干净净,重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喏,”她把桃子递给肖珏,“尝尝。”
肖珏接过桃子,用刀将桃子皮去了,削了一点点,喂给了肖遥,肖遥吃了一点点,高兴起来,奶声奶气的道:“还要——”
禾晏:“……”
她有时候觉得,她与肖珏这做父母的位置仿佛是做反了。她教肖遥走路,甚至教她握一些小石子,打算等肖遥再大一点的时候教她武功。而肖珏则包揽了一切细枝末节的事,譬如……肖遥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
在带孩子这件事上,他所展露出来的耐心,和夏承秀有的一拼。
夏承秀……
慕夏如今已经七岁了,他生的很像燕贺,个子在同龄人中,也算比较高。虽然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但好在,燕家众人,以及燕贺的朋友给足了他关心,让他并未生出什么自卑和哀怨,他很活泼,好胜心亦是很强,弓马师父说他的马术仍需进步,就足足三月苦练马术,直到在校验上拿到第一。
上回见到慕夏的时候,小少年手持长剑,对肖珏趾高气昂的道:“肖都督,再过几年,你必成本少爷手下败将!”
在一边看着的禾晏忍不住笑出声来,燕慕夏一抬眼瞧见她,哼道:“笑什么笑,也包括你!”
禾晏觉得这束着高高马尾,银袍长枪的小少年,真的和当年的燕贺一模一样。
夏承秀笑道:“他就这性子,说了许多次都不改,你别计较。”
“不,他很可爱,”禾晏也笑,“慕夏很像燕兄。”
夏承秀低下头,“是啊,大家都这么说。”
禾晏觉得,燕慕夏这性子,倒是再好不过了,至少他这样神气活泼,能带给夏承秀许多的慰藉。
夏承秀如今除了照顾燕慕夏,也会去学馆里帮忙。几年前,朔京城里新立了女子学馆咏絮堂,由贤昌馆馆主魏玄章的夫人魏夫人所办,昭康帝同意了,如今朝中有武安侯这样的女将,未来多年,待咏絮堂培养出一批有才有志的姑娘,焉知会不会有女官?
虽然缓慢,但总归是一点一点在变好。
禾心影也在咏絮堂中帮忙,魏玄章死后,禾心影日日陪着魏夫人,与魏夫人建立了很深的感情,魏夫人收她做了干女儿。她在咏絮堂做教授琴艺的先生,每日与年轻的女孩子们在一处,也越发的开朗豁达,对于过去之事,不再如从前一般执着。
禾晏也时常去看他,听说,咏絮堂中的一位教授珠算的年轻先生,私下里十分倾慕禾心影。禾晏令人去查了那先生的底细,是个光风霁月之人。只是禾心影心里怎么想,还得问她自己。
来日方长,倒是不急于一时。
肖遥吃饱了桃子,就趴在肖珏身上睡着了,禾晏低声问:“累吗?要不要我抱会儿?”
肖珏摇头:“不累。”
禾晏瞧着挂在他身上的肖遥,心中感叹,真不愧是她生的,能吃能睡,格外好养。
她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外头,沿途江水尽头,堤岸青青,暖日和风,瞧着瞧着,便生出一阵懒懒的困倦来。
她靠在肖珏肩头,不知不觉,也如肖珏怀里的小姑娘一般,睡着了。
……
七年后的济阳城,比起七年前,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城门口,得了消息的崔越之一大早就赶来了。
禾晏一行人下马车的时候,首先瞧见的就是崔越之同他的四个小妾。崔越之还是那副老样子,圆圆胖胖,憨厚粗豪,就是到底是老了些。大姨娘和四姨娘怀里,一人抱着个孩子,这就是崔越之的一儿一女,崔琰和崔莹莹,分别出自大姨娘和四姨娘。二姨娘还是如从前一般娇娆美艳,三姨娘走两步就要弱不禁风的咳嗽两声,变化也不太大。
禾晏走到他们面前,捏了一把崔莹莹的脸蛋,脸蛋软软的,同肖遥不相上下,笑道:“崔大人,这就是……”
“焱儿和莹莹,”崔越之得意的开口,“怎么样,大家都说他们二人,生得越来越像肖都督了,我瞧着也是有点像。”
禾晏:“……”
虽然她承认崔琰和崔莹莹生的眉清目秀,不怎么像崔越之,但这七歪八扭的,倒也不至于跟肖珏拉扯得上关系吧!
崔越之一眼瞧见肖珏怀中的肖遥,双眼一亮,“哎呀,这就是遥遥吧,长得真可爱,和咱们焱儿真是金童玉女,要不……”
肖珏挡住他就要凑上前的手,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淡道:“崔越之。”
二姨娘忙将崔越之挽住,笑道:“老爷真是爱说笑,肖姑娘还小呢…….”
肖遥不明所以的看看崔越之,又看了看肖珏,最后朝禾晏伸出手要抱抱:“娘——”
禾晏将她抱过来,林双鹤站出来轻咳一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崔老爷,还是先到府上再说吧。”
崔越之的府邸大,此番来济阳,还是如上次一般住在崔府。只是上一回来的时候,禾晏与肖珏尚且还是清清白白的上下级关系,如今故地重游,都已经做夫妻了,还带了个小拖油瓶,真是世事难料。
禾晏抱着肖遥走在后头,好奇的看向身侧的崔越之,低声问:“既然大姨娘和四姨娘已经为崔大人诞下子嗣,为何还是崔大人的妾室?这样的话,崔小公子和崔小姐岂不是成了庶子庶女?”
她原先以为崔越之既然只有四个妾室,或许最后还是会娶一房妻室。可这么多年,他并未娶妻,甚至妾室都诞下子嗣,这叫禾晏有些不明白了。
“小禾大人不知道,”崔越之笑道:“我们济阳和中原的风俗不同。济阳女子,一旦嫁娶,极少会改嫁,如果夫家出事,不幸守寡,就要守一辈子。我做这个中骑,早年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娶妻是耽误人家。妾室就不一样了,就算我死了,她们还能自寻出处。”
“谁知道我命好,这些年活的好好的。只是也习惯了她们四个,这要是扶哪个做正妻,院里还能有消停日子过吗?就这样也挺好,”崔越之感叹,“一视同仁,每个人都是我的最爱!都是庶子,也就没什么高下之分了!”
禾晏无话可说,只能说,崔越之不愧是走了四次情人桥的男人,看待事物的眼光虽然角度奇特,但竟自有一番道理。
待到了崔府,便来了一位中年管家前来相迎,林双鹤就问:“钟福呢?”他记得上次来崔府的时候,管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仆。
“钟福一年前去世了,”崔越之道:“他年纪大了,在梦里走的,这是钟福的儿子,钟贵。”
禾晏就有些恍惚,似乎直到这时候,才真切的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纵然济阳和过去的再如何相似,但到底不是七年前了。
崔越之早在他们来之前,就令人打扫了院子,禾晏他们将东西安顿好,肖遥已经睡着了,禾晏将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在屋子里打量一番,忽然就想起当年在这里,她在这床榻前看崔越之为他们精心布置的春图来。
肖珏扫了她一眼,见禾晏站在床榻边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挑眉道:“禾大小姐,你是在遗憾,这一次崔越之没有在这里放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