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天空里传来一声炸雷。
瞬间,天就黑了下来。
“这不会是下暴雨吧?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雨吗?”
一声炸雷吓了迟余一跳,回头往外看,瞬间由白天几乎变成黑夜。
黑云压城!
迟余摘掉眼镜,绕着连廊直到主建筑镜清斋,看一眼园内,黑乎乎一片,竟然没有其他游人。
哗!
倾刻间, 大雨就落了下来。
噼里啪啦!
暴雨袭来。
这一场雨,就把迟余困在这个叫做“乾隆小花园”的园里。
虽然方圆说她有伞,但是在这种雨下,她的那种折叠小伞,是基本无用的, 因为光是站在廊下, 溅落的雨都能溅在身上。
而且还竟有些凉爽到起鸡皮疙瘩。
静清斋是开着的。
里面是皇家气象的装饰, 一些匾额上, 写着“不为物先”、“三岛和风”、“华清春晓”、“太液云翠”,多是乾隆的字体。
镜清之意,取自物有天然之趣,人忘尘世之怀。
“好大的雨啊。”
方圆来了一句无用的感慨。
“是挺大的雨。”
迟余回了她一句。
历史的共鸣感还没有找到,倒是先找到了雨滴的共鸣感。
这倾盆大雨,迟余就在屋檐下躲着,戴上耳机,声音放到最大,耳边是恢宏激昂的音乐,脑子里想的是那些密密的歌词,眼前是密密的雨幕。
听着听着,有到这雨里淋一下的冲动。
“你在这里等我,我转一圈。”
静心斋内以叠石为主景,周围是亭榭楼阁,以游廊穿联。
堪称是一步一景,一景一名。
《红楼梦》中记述:“偌大景致, 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也觉寥落无趣,任有花柳山水,也断不能声色。”
静心斋内,便是如此。
八千七百平方米的小园子里,带名字的建筑或景物,便有十二处之多。
迟余从镜清斋转右走,游廊里穿行,过抱素书屋时,瞥了一眼东南角的韵琴室,随后忍住了上石桥上的冲动,再往前走是焙茶坞。
焙茶坞之后,一个九十度的转弯,是罨画轩。
罨画是个很有意思的词,原意是指色彩鲜明的绘画。
晚唐韦庄《归国遥》里的句子,罨画桥边春水。几年花下醉。
明杨慎《丹铅总录·订讹·罨画》里说,画家有罨画,杂彩色画也。
后来,罨画就用以形容自然景物或建筑物等的艳丽多姿。
所以这里的罨画二字,就是指坐在这轩内,可欣赏如画的自然景色。
另有罨画溪,是个溪水的名字,沈周曾沿着罨画溪泛舟,后创作出了罨画溪诗画。
罨画轩往里走,是斜向上的游廊,一直到最高的叠翠楼,叠翠楼上,可以南看北海,以及此时已经完全被雨幕遮住的白塔。
从叠翠楼的北侧游廊向北看,可以看到什刹海。
据说,当年那位喜欢挪用海军经费的老太太,修斋内建筑,并设小火车站,铁轨由中南海经阳泽门沿西北岸直抵斋门。
然后她就在叠翠楼上,北看晚上什刹海的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八国联军时,这里是岛国侵略者的司令部,静心斋遭到肆意破坏。
再后来,袁世恺时期,这里大加修缮,作为外交部宴请宾客的地方。
建国后,这里是国务院参事室和中央文史研究馆的办公地,解放后普仪也曾在此办公。
81年,静心斋始归还了北海公园。
迟余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历史的共鸣吧。
叠翠楼直插下来,是画峰室,再回到了镜清庙。
这一圈走下来,音乐声和着雨声,电影的画面叠加着雨幕里的画面,脑海中那些歌词像眼前的游廊一样穿行着。
坐在廊下,看着这满满是江南园林特点的园子,想着它和程蝶衣一样,在历史里鲜活过、沉沦过、风光过,终于又一次鲜活了起来。
它终究要比程蝶衣,多了一些,被动的选择。
倾盆大雨中,迟余慢慢地静下了心,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揉进这雨里。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
黑云压城之后,果然是甲光向日金鳞开。
暴雨后,太阳出来,有彩虹变在天边。
“这彩虹一出来,朋友圈肯定炸了。”方圆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迟余身上暖了一些后,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沁泉廊和枕峦亭,稍有遗憾,但也不准备过去。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两个半小时。
北海公园北的地安门西大街上,还有积水。
“京城这排水系统,还是差点意思啊。”迟余想起来了七月的一次大雨,似乎还出了人命。
“雨势太大,城里好些地方,都被淹了,尤其是那些下行的桥洞,还有车困住了……”方圆说道。
“又是这样吗?”
“我母校也是,一到这种大雨,学校里边就是汪洋一片,基本上都能撑小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