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陈祖义残余的海盗集团,听说他们跑到了更南方的大岛,那是一个很大的岛屿,称之为陆地更合适一点,只不过那里到处都是沙漠,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只有沿海才有一点点人类能居住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占领价值,即便是海盗,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往那个方向去......过去那里都是被满者伯夷帝国当做重刑犯的流放地,流放到那里自生自灭。
但奇怪的是,大明舰队在旧港休整以后,派出了一支分舰队,以“追剿海盗”的名义,向那个大岛去了,这支舰队里面还有数量不少的工匠。
这十二年的时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隐患,但总而言之,朱标统治的时代,是一个不可不扣的盛世,是一个黄金时代,朱标是一个很好的守成之君,他废除了不少洪武时代的严苛法令与政令,努力发展农业、工业和商业,经济快速增长,百姓的生活水平随着贸易和收入等因素而极大提高,再加上朱标在组织著书、收藏图书、广开科举、虚心纳谏等方面的努力,对这个时代后世史书中溢美之词注定不胜枚举。
大明空前的强大,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也只是似乎。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明军之中新老交接的完成,作为立国之基的勋贵武臣集团的第二代,开始有了大量的怨言和牢骚。
凉国公蓝玉成为了五军都督府的掌舵人,而继承了曹国公爵位的李景隆,继承了魏国公爵位的徐辉祖,被晋封为辅国公的梅殷,还有郑国公常茂等人,都对十余年无战事,感到极大的不满。
没有战争,哪怕明军有着极为先进的火器,战斗意志和组织能力、战争经验这些方面,也不可避免地开始了下滑。
社会上蔓延的经商风气,让卫所兵出现了缺额和军官吃空饷的情况,卫所兵尤其是地方的守备卫所,训练强度逐年下滑,有些地方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地方卫所也很有理呢,天下太平,训练有什么用呢?既然没用,也不怎么查,上什么心呢?这些兵器“损坏”了一些,军粮“受潮”了一些,也很正常吧,至于做点小买卖那更正常不过了,东南卫所还有不少在偷偷搞走私贸易。
甚至于,连边军的卫所,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没有内陆地方的卫所这么严重。
毕竟边军在边境上跟敌人多少还是有些小摩擦的,而且那些异族也没有太大的贸易需求和相应的财富来进行贸易。
但是因为武器装备的先进,以及无往不利的胜仗,也让明军中普遍出现了“老子天下第一”的骄纵心态,认为只要端着火铳出去,莫说是“一汉当五胡”,就是“当五十胡”、“当五百胡”都是等闲之事......目前看来或许事实确是如此,但这种心态,依旧极大地影响了明军的战斗力。
相比于十余年前的征日之战,完成了新老交替的明军,从军官到士兵都普遍缺乏实战经验,油滑偷懒投机等风气严重,新兵们难以像那批参与过捕鱼儿海之战的老兵们一样爬冰卧雪还能顽强作战。
不过好在还没烂到根子里,还有那些参与过征辽东、征漠北的老将们存在,但这些人也普遍在当年二三十岁的年纪,一转眼就到了四五十岁。
至于参与过征安南、征高丽、征日本的军官和士兵,数量要更多一些,他们也更熟悉火器时代的作战编组和理念。
军方,或者说国公们的一致观点,就是现在的明军只要对外打起仗来,还有的救,还能通过几场大战,恢复到当年的虎狼之师的状态。
将领们也能获得军功,中下层武官能够得到晋升的机会,而不是这样按照资历慢慢熬。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文恬武嬉下去,再过十年,明军的战斗力就会严重下滑,再过二十年,等他们这批人也老去,就没救了。
除非,出现大规模内战,把军队重新锻炼出来。
而内战的苗头,似乎也出现了那么一点点。
塞王们在边塞拥兵三十余年,以汉晋时“诸侯王”自诩,其中不乏骄横跋扈之辈,而朱标对于这些弟弟和侄子,一向心慈手软不忍重罚,即便是有出格之举,也只是罚俸禄、遣使当场斥责,最多就是打发到中京凤阳去思过一段时间。
因此,藩王们,尤其是八大塞王,更是有恃无恐。
在很多事情上,作为太子的朱雄英,与作为皇帝的朱标,观点是不一样的,这是无可避免的。
而双方也一直都默契地避免着发生冲突,但日积月累之下,种种矛盾,确实也是越来越多。
太子有兵权,在军中素有威望,还有一部分行政权。
若不是朱标为人仁和,再加上朱元璋驾崩前要求他遵守的誓言,换了别的皇帝来,说不得就要发生李承乾故事了,这也是父子君臣间的魔咒。
当然,还活着的马太后,在这里面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但不论如何,当年朱元璋的担忧,似乎在逐渐成真。
势力越来越强大的文官集团,并不喜欢这个被勋贵武臣所集体认同的太子爷,不同派系的文官,在这一点上很有默契。
因为朱雄英主张的政策,包括对士绅加税,严格执行考成法,缩紧进士录取数量等等,都严重触犯了文官集团的利益。
虽然,这些政策都是对大明长远发展有益的。
但是这没用。
对于文官集团来讲,这比杀了他们父母还要让他们愤怒。
因此,在朱标虚心纳谏的环境下,科道言官们开始了“蚂蚁溃堤”式的攻讦。
针对东宫在处理政务过程中出现的纰漏、差错,以及用人,进行无休止的上书。
众所周知,不做不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但东宫在明初就是有着辅助皇帝处理政务的职责的,东宫也有着完整的一套文官体系。
而大明如此庞大帝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数不清的事情,每天要送到朱雄英案前的公文就有至少三四百件,就算是再英明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犯错呢?
更何况很多事情即便决策是正确的,因为种种原因,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仍然能够出现千奇百怪的篓子。
所以,做错事,用错人,这是正常的冗余范围内的事情。
但文官们对此进行了长年累月的攻讦,并且他们攻讦的对象不是太子朱雄英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东宫佐官们。
为此,蹇义、练子宁、铁铉、解缙、夏原吉、胡俨......这些人开始一个一个地为朱雄英挡刀,以“辅佐太子不当”的失职之罪贬官、调离。
朱标对于朱雄英的态度,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与此同时,本就出身文官家庭的皇后吕氏,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运作。
朱允炆的“贤能仁孝”之名,在朝野中广为流传。
吕氏无错,身为正宫,废后是不可能的,而且朱标和吕氏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所以,事情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兴文十二年的秋天。
这一年朱标已经五十五岁了,常年处理政务,身体不算好,也不算差,反正一直都是那个亚健康的状态。
钓鱼是他排解烦恼的方式,也是谏臣们无论怎么劝谏他都不会改的爱好,按照朱标的话说“朕处理完政务自己钓鱼,也不以谁钓鱼好来任用官员,就算喜爱又有什么关系呢?”,也确实没影响到什么,所以一直以来,他钓鱼的时候都没人好意思打扰。
但是有一天在玄武湖钓鱼的时候,因为钓的时间太久,染了风寒。
从那以后,朱标的身体就有些不行了,先是好了一阵子,但随后很快就又卧床不起,吃什么药都不大管用。
到了冬天的时候,朱标就已经陷入昏迷了,每日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清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