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醒来你和她说我出去了,晚上再来看她。”薛霭和薛思琪说完,又朝周文茵点了点头,视线一转去看幼清,就见幼清正端着茶盅目光微凝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薛霭没有再多言转身撩了帘子出了门。
“你看你。”周文茵轻拧了拧薛思琪的面颊,“往后再不能这么说了。”
薛思琪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早晚的事,咱们在自己家里还能这顾忌那顾忌的,多没有意思。”说着走到幼清对面坐了下来,用脚尖指了指幼清,“喂,你发什么呆呢。”
幼清懒得理她,所以眼皮都没抬。
薛思琪皱眉:“方幼清,你顶着个丧脸干什么,我瞧着就堵心。”说着一脸不满的端了茶喝了几口,又拿了块盘子盛着的莲蓉酥吃了几口,忽然想起来什么,就道,“表姐,你房里的马蹄糕和莲蓉酥还有没有,在哪里买的,一会儿我使人再去买点回来。”
幼清像是醒过来似的,忽然朝周文茵看去,就扑捉到周文茵面上飞快的划过一丝不自在,她眉梢微微一挑,又垂了眼眸。
“在广渠门买的,你要想吃我让人去买,别人指定找不到的。”周文茵笑着说完,就看见春杏端着铜盆从卧室里出来,她问道,“舅母睡了吗?”
“大太太已经歇了,让几位小姐也各自回去歇着,别陪着她熬着闷的慌。”春杏说完又望着幼清,脸上的笑容不由收敛了几分,道,“太太还说您和三少爷能说到一起去,说若您得空就帮她去三少爷那边看看,劝他仔细读书,免得大老爷回来瞧着又训斥他。”
幼清就想到薛潋那不着调的性子,还真不敢保证他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里不出去,想了想她颔首道:“我一会儿就过去看看三表哥。”
春杏应是福了福端着盆子走了。
周文茵打量着幼清,目色微微一动,笑着和幼清道:“三表弟最喜欢读游记,我那里有本,一会儿你给他一起带过去吧,看书看累了读一读这些闲书也能歇一歇脑子。”
“好啊。”幼清笑着点头,“我告诉他是周表姐特意给他找出来的。”
周文茵微微一愣,没有再说话。
陆妈妈回来了,她脸色有些难看,周文茵上前扶了她关切的问道:“您怎么了,可是累了,舅母一病您事情就多,可千万注意休息。”
“多些周表小姐关心,奴婢没事儿,歇一歇就好了。”陆妈妈说着朝幼清看了一眼,笑着道,“我找方表小姐说句话。”又对幼清道,“方表小姐,奴婢有事想和您说,您这会儿得空吗。”
周文茵扶着陆妈妈胳膊的手不动声色的松开,笑着道:“你们也别找地方说话,我和表妹去她房里坐会儿,一会儿等舅母醒了我们再来。”就牵着薛思琪的手。
幼清和陆妈妈皆没有出言挽留,所以当薛思琪露出不愿意走时,周文茵在她手心挠了挠,硬拉着她出了门。
等两人一出去,陆妈妈就在幼清的旁边坐了下来,压着声音道:“我去问过马椋了,他说昨天他去衙门时大老爷正和工部几位大人商量什么祭台的事,没有见他,好不容易等大老爷出来,大老爷一见他就发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也就是说,马总管根本没有和姑父说上话,幼清问道:“那他可打听了,大老爷是从谁哪里听说的?”
“高银。”陆妈妈语气很沉,又怕幼清不知道是谁,着重解释道,“是二房的一个管事。”
果然事情和刘氏有关,要不是有人挑唆姑父也不可能发这么大的脾气。
“真是没想到。”陆妈妈气的不行,要不是幼清提醒一句她还想不到,“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和太太说,让她认清二太太的为人,往后再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妈妈别急。”幼清拉住陆妈妈,“有果必有因,二婶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再说,姑母就是被姑父责怪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只为出口气不成。”
陆妈妈心头一转,觉得幼清说的有道理,二太太素来不做无用功,就如她和娘家走动,明里暗里贴银子一样,当年刘老夫人在世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也明枪暗箭,根本没有情谊可言,可二太太好像忘了一样,不但走的亲还明着巴结着几个嫂嫂。
一开始她只当二太太心善不计较,如今她留了心,便明白了二太太这么做的原因,一来她有个得力的娘家撑腰自是好的,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三小姐将来的婚事。
刘家子嗣兴旺,三小姐表哥表弟就有七八个,她到时候赔上丰厚的嫁妆,银子做后盾,不愁娘家侄儿不捧着自己女儿。
这才是打的好算盘,从来不落空。
“那您说,二太太这是为了什么?”陆妈妈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应该,心里七上八下的。
幼清也并不十分确定,只能安慰陆妈妈:“这事好办,咱们试探她一下就好了。”她话刚说完,就听到薛思琴站在门口问道,“清妹妹和陆妈妈在说什么?试探谁?”
“大小姐。”陆妈妈也顾不得许多,上次她没有说服薛思琴,这一次机会难得,她拉着薛思琴坐下,当着幼清的面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薛思琴面色微变,沉了脸看了看幼清又看看陆妈妈,“这事不要乱说,若是被二婶听到她该怎么想。”又道,“就算是高银去了,也不能说明他挑拨了父亲,更何况,这事也说明不了什么。”
薛思琴还是不信,陆妈妈还想再解释一遍,幼清已经笑着拦了她:“大表姐说的对,大约是我们想多了。”
“清妹妹是不是对二婶有什么误会?!”薛思琴望着幼清,就觉得她近日似乎有些针对刘氏,“一家人,又住在一个屋檐下,有话说开了就没事了。”
幼清笑笑,不想再解释。
陆妈妈叹了口气。
这时周长贵家的进来,见着陆妈妈在这里,忙回道:“您在这里正好,粥棚已经搭好了,是今儿就派人过去,还是明天再开始。做饼和施粥不同,施粥呼喇喇煮一锅再添两个人照看着就成,可做饼不单要人手,还要油盐薪火的,没有个五六人只怕做不成。”她说着微顿又道,“您看,要不和太太说说,咱们也和大家一样施粥吧。”
就是因为大家都施粥,太太才觉得要做粗饼,光喝粥这大冬天的也不顶事儿,就道:“粗粮也买回来了,就先把饼做了,若到时候不成再改粥也行啊。”想了想又道,“就是这人手有些不好办,府里的人本来就少,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调个一两个人去还成,可若人多了难免耽误府里的事。”说着有些犹豫,“要不然我去问问太太。”正说着,春柳隔着门问道,“是周妈妈来了吗?太太请大家到房里去说话。”
大家就移步去方氏的卧室,周长贵家的把前后的事说了一遍,方氏望着陆妈妈道:“先不管家里的事儿,让人先过去,耽误久了也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们只是摆摆架势,事情却一拖再拖。”
陆妈妈叹气,为难的道:“冬至也到了,年底事情又多,处处都要人手,只怕调走了人家里的事就忙不开了。”说着她咬牙道,“还是太太说的先紧着要紧的事办。”
方氏点点头,显得有些虚弱,又看着薛思琴:“你去你二婶那边了吗,她怎么说?!”
薛思琴看了眼幼清,回道:“还没去。”又道,“二婶又忙家里的事又要照应粥棚,会不会忙不过来?!”
“也是,她昨日还说有些不舒服。”方氏皱了眉头有些左右为难,就听幼清道,“婆子要是调不开,不如从那些流落过来的灾民中找几个能干的,每日给她们工钱或是多给些饼就是,想必她们也乐意,至于家里和粥棚的事,大姐不是在跟着您学中馈吗,就让大姐照应好了,又有陆妈妈和周妈妈没有问题的。”
薛思琴一愣,望着幼清,眼里满是审视。
幼清无所谓她怎么想,接着和方氏道:“二婶也病着,若是让她累着您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方氏朝薛思琴看去,薛思琴不是怕她做不好,而是在揣测幼清的用心,一时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秋翠由春杏领着进来,笑着和众人行了礼,道:“……二太太从昨儿开始就不舒服,早上还请了大夫,说是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刚刚吃了药,她让奴婢来问问,您好些了没有,也没有想到她和您一起病了,让您多注意休息。”
在幼清听来,就是刘氏在说她病了没有空,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去找她。
“我正要过去呢。”薛思琴问秋翠,“二婶病严重吗?”秋翠笑着答道,“倒不算重,就是人没什么力气,也吃不下东西,正歪着呢。”又问道,“大小姐可是有什么事,要是方便就告诉奴婢,奴婢替您转告二太太。”
“是为冬至的事。”薛思琴面露愁容,“母亲病着,原本想请二婶多费点心思呢。”
秋翠满脸的歉意:“这真是不巧了,奴婢说句不敬的话,二太太只怕没有这个精力。”
薛思琴听着,就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幼清。
刘氏有没有目的,总会试出来的,幼清只当没看见薛思琴的反应。
送走秋翠,方氏只好撑着嘱咐薛思琴冬至要备的东西:“……不懂的就多问问,府里那些管事妈妈都有经验,你看着学着就是。”
薛思琴赶鸭子上架,只得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又道,“粥棚的事,那就按清妹妹说的办,今儿就让人将粗面揉了发了都搬过去,从府里调两个得力的守着,再去城外寻几个婆子搭把手。”
幼清叮嘱周长贵家的:“进嘴里的东西,您一定要亲自看过验过才成!”
“方表小姐放心,我一定仔细验查。”周长贵家在府里走动,心里通透的很。
幼清就没有再说什么,等他们商量冬至的事情事,她就辞了出来去外院看薛潋。
一进院门,她果然在院子外面看见木头人一样守着的焦安,见着她就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
二子从里面跑出来迎她:“方表小姐来了,三少爷正在看书呢,小人去给您回一声。”
幼清拿着周文茵送来的游记,带着绿珠往暖阁里去,等二子撩了门帘子,她就看到薛潋正正襟危坐的在炕头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她笑着进去行了礼,薛潋仿佛太认真,眉眼都没有抬一下,幼清忍不住指了指他手里的书:“……没想到三表哥现在还看百家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