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是要饭的?!薛镇扬顿时沉了脸,他虽不管庶务可对家底还是清楚的:“此事关系重大,没有可商议之处,开朝前定要帮我把银子凑上。”态度很强硬,这个家还没有分,钱是大家的,他拿钱又不是用在不正经的地方,乃是关系社稷的大事,莫说这点钱不会给家里压力,就是卖了宅子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大哥这话说的。”刘氏也不高兴了,“您要钱伸手就拿,冬荣也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当即就能给您变成银子来,您不做生意不明白,这钱只有投出去才能利滚利的进来,我们也不知道您要用钱,还这么急,这立时三刻我们没有办法啊。”
薛镇扬满脸阴郁,忍着怒气。
“弟妹这话我不明白了。”方氏给薛镇扬添茶,笑着和刘氏道,“年前几个铺子的管事来,我还瞧了账本,明儿上可是还有一百多万两的,就算年底你们进货铺货,这会儿七八十万两应该还是有余的,如今老爷不过要你们挪个十万两出来,你便说家里没有,难不成那账是假的不成?!”
刘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冷笑着看着方氏:“大嫂什么意思,不如把话说清楚好了。”
“我没什么意思。”方氏向来不会吵架,“只是提醒弟妹,账上多少钱清清楚楚的,你这会儿说没钱,你让我们如何不多想。”
刘氏冷哼一声,那边薛镇扬已经皱着眉头道:“不要再言,此事没有可商议的余地,三日后我要看到十万两白银。”他话落,那边薛思画忽然晃了晃,刘氏当即叫了一声扑过去,“画姐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就是有些头晕。”薛思画抚着额头望着刘氏,“娘,我想睡会儿,您能不能送我回去?”
刘氏点着头,不由埋怨的朝薛镇扬看了一眼,也不打招呼让秋翠和听安几人扶着薛思画就往外头走,薛镇世跟着也站起来歉意的朝薛镇扬行了礼逃也似的跟着走了。
薛镇扬气怒不已,他再不想歪也看的出来,薛镇世和刘氏分明就是故意躲着的。
“老爷消消气。”方氏劝着道,“若他们真的拿不出来,不如把我的嫁妆先拿出来吧,嫁妆不够先借点利钱也可以,您急着用,总不能耽误事情。”
她不说还好,一说薛镇扬顿时怒不可遏:“你当我什么人,便是穷死也不会动你的嫁妆。”他负气的在房里来回的跺着步子,又停下来看着方氏,“你年前看过账本,上头果真有百多万两?”
方氏从来不撒谎,闻言点了点头。
薛镇扬眯了眼睛,他自己的弟弟他最清楚不过,若是兜里有钱他不可能不舍得拿出来,更何况他也解释过了这钱是朝中要用,他还这么推三阻四的,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家中确实没有钱,而那些给方氏看的账本,根本就是假的。
砰的一声他拍了桌子,对着方氏道:“明儿你就让刘氏把账本拿过来,一笔一笔和她对出来,你问问他们,这些钱难不成压在饭碗底下吃进肚子里了不成!”又道,“如今竟学会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当我们是什么人,糊弄我们。”
“何必呢。”方氏上去扶了薛镇扬手臂温言细语的道,“前些日子闹的大家心里就不舒服,弟妹这会儿指不定还恨着我们呢,老爷再查账,到时候闹起来怎么收场呢。”
“你就是太心软了。”薛镇扬皱着眉道,“前些日子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混为一谈做什么,账肯定要查,你不用再劝我。”
方氏叹了口气轻声道:“若老爷真要查账,还是要从二弟那边入手,弟妹那边只怕还要生风波。”
薛镇扬眉头紧皱,转头去看发妻,遇到困难时无条件支持他的人也只有她了,想到前些日子对她说的重话,薛镇扬微有些不自在。
薛霭并着弟弟妹妹们进了门,薛潋和薛思琪吵着闹着,一时间暖阁里闹闹的好不热闹,薛镇扬喝道:“闹腾什么,都多大的人了,整日里没个正形。”
薛潋和薛思琪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顿时面面相斥不敢再出声。
“都坐吧。”方氏打圆场,“烟火都放完了?刚才吃饱了没有,要不要让厨房给你们上点夜宵?”
薛霭望着薛镇扬的样子,就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回道:“并不饿,母亲不用麻烦了。”又和薛思琴道,“要不然你领着她们去你们房里吧,是打叶子牌还是玩别的都成。”
薛思琴看出来气氛不对,点着头道:“那就打叶子牌吧。”拉着几个人要出去。
幼清微微笑着跟着薛思琴几个人重新拥了出来,她拍了拍采芩的手低声道:“去那边看看。”采芩低声应是,幼清则去了薛思琴房中。
刘氏安顿好薛思画,和薛镇世关了门在房里说话:“刚才要不是画姐儿机灵,我看你就要松口答应了,这要是答应了,你能变出十万两给大哥?”又道,“朝中要用银子,用得着他私人往外拿钱吗,真是不赚钱不知道辛苦,只当你是偷来的抢来的。”
“说这话做什么,没的添堵。”薛镇世愁眉苦脸,“当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筹集银子,大哥既然开了口,就肯定是有急用的,我们只要一天没分家,这钱他就有资格用。”
这道理刘氏当然知道,可是现在就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她生着闷气,薛镇世就挨着坐过来,轻声道:“要不然从你那边挪一些回来吧。”
“不行。”刘氏当即否定了薛镇世的话,“那些钱我能不动声色的挪出去已是不易,如果再挪回来,我当初额何必费那个力气。”薛镇世也不高兴,“你那百八十万两总是有的,拿个十万两出来应急有什么关系。”
刘氏扭头过去:“不行,一分钱我都不会拿回来的,再说,我和钱庄签的是十年期的,我要是拿回来那些利钱可都打水漂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薛镇世头疼不已,在房里转了几圈,他停了步子道:“要不然我和虎威堂商量一下,我们少拿十万两的货成不成?”
“不行。”刘氏点着薛镇世的额头,“虎威堂是你家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去和你大哥说,让她和大嫂拿钱好了,大嫂身边的嫁妆虽没有十万两,但典押个四万两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我们这边再凑一点,再去借点高利贷不就成了。”
薛镇世虽觉得刘氏的方法有些不靠谱,可是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道:“那……那我和大哥商量一下,实在不成就写信给娘,让娘借点给我们。”不等薛镇世说完,刘氏就提了他的耳朵,“现在大哥逼着我们,难不成你还想让娘也知道,到时候这话你可真说不清楚了。”话落,她顿时后悔起来,当时不该写信让娘来的,要是她到了这件事肯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才会罢休,一旦他们私自走海运的事被大哥知道……
薛镇世拍掉刘氏的手倒在炕上冥思苦想。
两个人焦躁不安,直等到外头开财门接财神的鞭炮霹雳啪啦响起来才惊觉已经到了子时,遂让人放了鞭炮洗漱着躺下。
第二日一早,方氏让陆妈妈给府里所有人封了红包,一家人互相拜年,幼清得了七八个压岁红包,就连陆妈妈也悄悄塞给了她一个,幼清笑着悉数收了,又给方氏和薛镇扬磕头拜年。
薛镇扬忍了一天,等到初二刘氏带着薛明和薛思画去武威侯府拜年,他便把薛镇世找到面前来:“去把这两年的账本拿过来,今儿哪里都别去,把账对出来,我要看看你这两年没日没夜的忙活,和我诉苦,都有哪些成效!”
薛镇世脸色发白,才惊觉薛镇扬身后站着两个年纪颇大手中捧红算盘的老者,两人见他看过来忙出列行礼,薛镇世才知道原来两人是铺子里的账房,今儿来府里就是为了查账的。
大哥是要和他动真格的了。
薛镇世就差哭出来了,做假账的事其实不大,大不了被大哥训斥一顿就是罚他跪祠堂也无所谓,可是要是大哥问他钱去哪里了,他怎么说,难不成告诉大哥他把钱全部拿出走私海运了?还有刘氏那个目光浅的东西,这两年见着钱就腾出去存在钱庄里吃利钱,现在让她拿出来她却是一分不肯。
“我……我……”薛镇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薛镇扬回头朝两个账房看了一眼,两个账房机灵的退了出去,等人一走薛镇扬一拍桌子,喝道:“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你大嫂说她看见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百二十多万两,我现在让你拿十万出来,就跟要你命似的,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镇世吓的就差跪下来认错,额头上簌簌滴着汗:“那个账……账,是假的。”
“好,好!”薛镇扬气的指着薛镇世,“你是长心眼了,在外面糊弄别人就算了,在家里也和我耍这种手段,我们是亲兄弟,你要用钱我什么时候管过你的账,我什么时候质问过你银钱的去向,没想到你到是防着我了,和我做假账。”
薛镇世骇的魂不附体,求着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我做生意亏了。”
“亏了?”薛镇扬冷笑一声,质问道,“你说亏了也成,你把账给我看,怎么亏的,亏了多少,进的什么货,又在哪里亏的给我仔细说出来。”
薛镇世哪里想得到薛镇扬会查账,临时胡编出来的,根本就说不出个一二三,当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还骗我。”薛镇扬怒气冲天:“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不要出这个门。”又道,“还有,我要的十万两,你便是立时去给我买铺子卖田庄,也要在正月十五前给我,否则就休怪我不客气。”
“大哥……”薛镇世哀求的看着薛镇扬,“半……半个月不成,我弄不出来。”
薛镇扬眯着眼睛望着他,冷声道:“我实话和你说,这笔钱是给圣上修建祭台的,严阁老为了这件事将几十年的清誉都抛开了,我们若是拖了他的后腿,这两个月的筹谋可就全白费了。你也知道,我这几年在工部没有挪过地方,只要严阁老一致仕,我莫说挪地方只怕连官也做不了了,你用脑子想一想,这外头生意好做的,没有我看顾着你能顺风顺水的赚钱?冬荣,这么多年我何时逼过你,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我们薛家啊。”
薛镇世愕然的望着薛镇扬,他没有想到薛镇扬的钱是用在这个上面,他虽然没有入仕可是利弊他还是知道的,只要严阁老还在首辅的位子上一天,他们薛家就不会有事,但凡他退下来,将来薛家还能怎么样,可就真的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