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在垂花门迎她,赵芫从车上跳下来,笑眯眯的和周围的仆妇丫头打招呼,又由幼清陪着去给方氏请安,硬生生陪着方氏聊天:“我娘知道我要来,特意让我给您带了糕点,还说上次您过去见您多吃了几块,原想您大概是爱吃的。”说完将东西递给方氏。
“替我谢谢你母亲。”方氏接过糕点摆在炕几上,请赵芫坐,“昨儿听幼清说你招待周到,她们回来都夸你能干,可真是个好孩子。”
赵芫笑容甜甜的,别说多乖巧了:“我和琪姐儿还有幼清也很投缘,就喜欢和她们说话聊天。”
赵芫今天穿了一件桃红的撒花褙子,梳着规规矩矩的倾髻,打扮的也很端庄娴雅,有条不紊的说着话,方氏看着暗暗吃惊,却也觉得这样的赵芫令她眼前一亮,笑着道:“你们年纪相当,应该多在一起说说话,互相也能做个伴。”
赵芫乖巧的点着头,道:“正是伯母说的这个道理,我家里就只有一个兄长,寻常想说话也没有人,难得我和幼清聊得来,所以极是高兴,我往后经常来,伯母可千万别嫌我烦才是。”
“说的哪里话,你天天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烦呢。”方氏笑着说着,余光就看见陆妈妈在门口露了面,她知道陆妈妈有事,可又不好丢开赵芫去办事,倒是赵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非常有眼色的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伯母了,我跟着幼清去她房里坐坐。”
方氏顺势道:“去吧,去吧,中午到我这里来用膳。”
赵芫求之不得,笑着点头,和幼清一起出了智袖院。
一出门幼清就憋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想的法子,就是这个?”赵芫泄了气,垮着肩膀,又指了指自己今天的打扮,“可不是吗,要不然我也不会穿成这样了。”
“我姑母这个人心思很单纯,我就是怕你天天来,她也不会把你和表哥的婚事联系上。”幼清不是故意给她泼冷水,而是方氏真的可能这样,赵芫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让我来求亲,也不让我去堵你表哥,我除了这个法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幼清其实有个法子,只是却不能说出来,这件事先是父母之命,其后还有薛霭愿意不愿意,她怕自己掺和最后反而坏了事,只好道:“那你索性在这里待的久一点,等大表哥放了馆,会进内院来给姑母请安,或许你们还能碰上一面。”
赵芫眼睛一亮,点着头道:“好,那我就厚着脸皮在这里等他回来。”
幼清轻笑,引着赵芫去了青岚苑。
赵芫打量着青岚苑的摆置,笑着道:“院子大就是好,你们住的都宽敞,不像我哪里,几间房连下人都不敢添多。”话落,在幼清的炕上躺下来,又想起什么来歪着对幼清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嫌弃你做什么。”幼清接过采芩倒来的茶,笑道,“你只管待着,我也没什么事,至多做做针线,你在这里也不碍事。”
赵芫听着一骨碌爬起来:“你女红好不好?你大表哥喜欢女子做女红吗。”
“这个我不知道。”幼清回道,又惊讶的看着她,“你不会女红?”
赵芫一副这很正常,你有什么好惊讶的样子道:“我不会,从小用不了这些,但是我对刀剑却感兴趣,小的时候我父亲差点给我和哥哥请了师傅回来,后来我娘不同意,这事就黄了。后来我娘一说让我学女红,我就这件事当做条件和她胡搅蛮缠,一直闹了好些年,我就什么都没学会了。”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和赵芫道:“你们家真有趣。”
“嗯,我爹小时候锦衣玉食,放荡惯了,现在虽像个士林文人,可骨子里还是世家公子的习性,他对这些事看的很淡,所以就不约束我和我哥哥,但是我娘就不行,什么事都讲究个规矩,只要我们犯了错,她就会罚我们跪祠堂,甚至有年冬天,外头天寒地冻的,我和哥哥还在祠堂跪了几个时辰,回去就冻的病了,我娘眉头都不皱一下。”
赵家确实是这样,不知道赵夫人和赵老爷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是逢事就吵还是会奇异的互补,反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呢。
“你爹和你娘呢。”赵芫托着下巴看着幼清,“我知道你爹在延绥,可从来没有听说你娘的事情,她长的什么样,你像你爹多些,还是像你娘多一些?”???
幼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娘长的什么样子,不过听父亲的意思,大约是像娘多一些吧。”她笑着道,“我约莫一岁多些我娘就没了。”
“这样啊。”赵芫可惜的道,“你这么好看,你娘肯定也是个大美人,要是能见上一见就好了。”
幼清轻笑,却不觉得遗憾。
“你坐着干什么,上来躺着。”赵芫把头发拆散了,朝炕里头拱了拱,“你中午不睡觉吗,我们躺着说说话。”
幼清就笑着上了炕,和赵芫一起并排躺着。
赵芫翻了身,侧望着幼清,赞道:“有人夸过你长的漂亮吧?”她拿手远远的比划了一下,“你可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
漂亮有什么用,对于她来说,只会惹祸,幼清不置可否。
“幼清。”赵芫撑着头望着幼清,“你说薛季行……嗯,就是你大表哥,我若是碰到他,我和他说什么呢。”
幼清腹诽,上次你不是说的很好嘛,她轻轻笑了起来,赵芫不乐意,推着她:“我知道你在笑什么,不就是上次撞见我堵着他了嘛,我那也是逼的没有办法,你是不知道,他每次看到我就跟见了鬼似的,不是躲就是避,反正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我要不这样,恐怕连他的面都碰不上。”
幼清就笑着再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赵芫听着眼睛一亮,问道:“……这样真的可以?”
“我也不知道。”幼清笑着道,“总比你那样没头没脑的要好一点吧。”
赵芫想了想,觉得幼清说的有道理,点着头道:“那我听你的,就这么做!”两个人又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都睡着了,采芩轻手轻脚的进来给两人搭了锦被才关了门退了出去,绿珠问道,“睡着了?”
“嗯。”采芩指了指里头,“让小瑜她们手脚轻些。”
绿珠点着头:“没想到小姐和赵小姐能谈的来。”话落,高兴的去嘱咐院子里的人。
幼清和赵芫睡到未时才起来,梳洗过来两人吃了些点心就窝在房里喝茶,直到申时末绿珠笑盈盈的跑过来回道:“小姐,大少爷放馆回来了,现在在外院,一会儿大概就会去正院给姑太太请安。”
“走!”赵芫高兴的站起来,又激动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问道,“我头发怎么样,乱不乱,钗环松了没有。”
幼清摇着头:“没有,没有,非常漂亮。”
赵芫不放心,还是在镜子前头照了照这才满意的跟着幼清喜滋滋的去了智袖院,两个人刚到院子门口,薛霭就跟着进了院门,赵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原地一个转身就朝薛霭笑着:“薛季行。”
幼清红着脸跟着福了福,退在一边。
薛霭一愣,看看赵芫又看看幼清,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
赵芫发现了,不以为然的朝薛霭笑着,薛霭微微颔首,道:“不知到赵小姐在这里,还望见谅。”他抱了抱拳就要退出去,赵芫就追了两步,喊道,“你紧张什么,我就是过来做客罢了,一会儿就走。”
薛霭也不回头,匆忙点了点了点头离开了院子。
赵芫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幼清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两个人进了智袖院,赵芫略坐了一刻,见时间不早了,她也不敢多磨蹭,便辞了方氏由幼清送出了垂花门,坐车回去。
“小姐。”采芩轻声道,“赵小姐这样,大少爷会喜欢她吗?”
幼清也不知道,喜欢这种事情也强求不了,只能看她们有没有缘分了,两个人话落就朝内院走,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幼清回头去看,就望着薛霭背着手往这边走过来,她笑着道:“大表哥。”
薛霭点点头,问道:“没事了?”
“嗯,赵小姐走了。你去给姑母请安吗。”幼清和薛霭并肩走着,薛霭颔首道,“是。”又问道,“前几日,听说封神医病了?”
幼清就想到了宋弈,却不好和薛霭说这些,只好替封子寒圆谎:“是啊,不过不是大病,养几日就好了,他常来我们家,又是个老人家,独居也没个人伺候,我便去看他了。”
“到也无妨。不过,下次你若出门,身边没有人随着,不如将常安带着,他年纪也没有禁忌,人也机灵。”薛霭说完一顿,又道,“有个什么事他总归是男子,也方便一些。”
幼清一愣,偷偷打量了一眼薛霭,暗暗揣测他不会是知道她和宋弈的事情了吧。
可是薛霭不提,她当然不会主动去说,就笑着道:“好,下次再出门我就将常安带着。”话落,她想提醒一下薛霭,就故作神秘的道,满目的狡黠,“姑母正在给您说亲事……”
薛霭一愣,原本和煦的面色渐渐淡了下去,他转目看着幼清……她的个子这半年长高了些,人和清瘦了许多,站在他面前都已经到他的肩膀了,似乎眨眼的功夫,小姑娘就已经长大了……
薛霭从未这样仔细看过幼清,弯弯的眉,眼角微挑的凤眸,挺直俏皮的鼻子,艳丽红润的唇瓣,还有嘴角那一点毫无顾忌信任的笑容……
他很清楚,他在她眼中就只是兄长而已!
“嗯。我知道。”薛霭艰难的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它处,步子又重新抬了起来,过来许久他才道,“小孩子家的别想这些。”像哥哥训斥妹妹一般,这是薛霭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和幼清说话。
幼清心头一酸撇过头去,过了几息她才笑着道:“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大嫂,我们当然要关心的。”说完笑着。
薛霭不看幼清,紧紧抿着唇,飞快的道:“我先过去,你走快些。”像是害羞似的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