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士林心头一震忙飞快的点着头道:“我现在就去,你别着急!”说着也不得多问什么,喊着家里的几个小厮就往门外走。
    这边,幼清的马车已经在牡丹阁门口停稳,她隔着帘子对路大勇道:“路大哥,劳烦你进去一下,告诉徐三爷,他有什么话就出来说!”徐鄂便是皱皱眉,她都能猜得出他心里在打的什么算盘。
    路大勇应了一声,进了牡丹阁里头,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人幼清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是徐鄂还能是谁!
    正在深夜,街上静悄悄的,只有牡丹阁灯火透着窗户,大门口映出来,斜着,歪着让人眼花缭乱,徐鄂提着袍子脚步又快又急的走到马车边上来,一脸的笑容就跟捡了宝贝似的:“方小姐,好久不见!”
    谁跟你好久不见,幼清隔着帘子道:“徐三爷,妾身已经成家,夫家姓宋!”
    徐鄂一愣,眼前就浮现出宋弈的样子,他哼着道:“你说你,怎么就挑了个道貌岸然的宋九歌,一没权二没势的,你跟着他有什么意思!”就长的好看点,可是,他也不差啊。
    至少宋弈不会和你一样,整日泡在这种地方,幼清冷声道:“这是我的事,徐三爷说这话未免太轻浮了。”
    “我……”徐鄂被幼清堵的没了话,想了想,有点讪讪然的道,“那你……过的好不好?”
    幼清恨不得把手里的茶壶丢在他脸上,她耐着性子道:“不关你的事。”又道,“你把祝家的侄儿放出来,闹成这样,你就不怕侯爷把你关进禅房里头!”
    “咦!”徐鄂惊了一跳,指着幼清就道,“你怎么知道我爹喜欢把我关在禅房。”他想明白了一样,激动的道,“你不会打听我的事情吧?”这么说,方幼清对他也不是毫不关注的,至少还打听过他的。
    “人你是放还是不放!”幼清蹙眉,不想他在这里打嘴仗,徐鄂就高兴的点头道,“放,放!你都来了我肯定放啊,我徐三爷说话向来算话!”话落,又腆着脸扒着车窗,“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就一眼,看一眼我立刻就把祝腾放出来。”
    路大勇和周芳对视一眼,两人朝前走了几步,忽然,车里头咳嗽了一声,周芳和路大勇立刻一人一边将徐鄂的胳膊扶住,用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徐鄂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徐鄂指着路大勇就道:“你们放肆,快把我放开。”
    “徐三爷。”幼清冷笑着道,“你听没听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话,你抓了祝腾,我们现在抓了你,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是要以人换人,还是我也将你以送去官府……什么罪名呢,这个想必顺天府的陈大人能想得出,想必御史台的老爷能想得出,想必皇后娘娘也能想得出!”
    徐鄂没想到幼清还带着高手随行,这事儿要真和方幼清说的这样,他还真是有点怕,不是怕御史台弹劾,而是怕皇后娘娘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他不但要被关在禅房里,还要被太后娘娘罚。再者说,他也没想和幼清真的撕破脸,今天晚上还真是机缘巧合碰上这事儿,一听见祝腾和幼清沾亲带故的关系,他就动了这个歪脑筋,不为别的就只为见她一面:“算了,算了,大家和气了才成。”又道,“不就一个祝腾吗,我这就把人放了,这事儿我卖你一个面子,就当没发生,就此揭过去行不行!”
    “行!”幼清应了他,“你让人将他送出来,这事我就当没发生!”
    徐鄂顿时笑眯眯的,今晚虽没见着方幼清,可至少说了这么多话,他也不亏,想到这里他立刻点着头,转身朝着牡丹阁里吼道:“把人给我带出来!”
    随即,牡丹阁里有人架着祝腾走了出来。
    周芳和路大勇将徐鄂放开,徐鄂揉着发酸的肩膀朝着马车笑的没脸没皮的:“……那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上一面。”
    路大勇伸了手,徐鄂眼捷手快的退了几步:“说笑,说笑!”转过脸就对着祝腾喝道,“给老子长点眼睛,这京城不是你那乡下地方,老子你也敢惹!”非常横的样子。
    祝腾被打怕了,也知道了徐鄂的身份,立刻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应着是。
    徐鄂就哼了一声嫌弃的摆着手:“滚,滚,别叫老子看到你。”说着,想起什么来,又道,“今儿可不是看着你的面子,还不快给你恩人磕头去。”一副护着幼清的样子。
    祝腾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也知道是谁救了他,他听着立刻膝行几步,朝着马车里的幼清感激道:“侄儿谢谢婶婶的救命之恩!”说着一骨碌爬起来,就站在幼清的马车边等着她庇护的样子。
    “路大哥!”幼清冷哼了一声,道,“把这个不孝子给我绑起来送顺天府衙去,告诉陈大人,这是祝大人的侄子,养子不教是祝家的错,如今打死也不是留着也不是,还求他挪个牢房出来管教一番,祝家感激不尽!”徐鄂把祝腾送衙门,对于祝士林来说,那是丑事,别人知道当然会笑话祝士林。可是,若是祝士林将祝腾送衙门,那就是管教侄子,大义灭亲,一身的清流作派,别人只会夸赞他!
    路大勇知道幼清从来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情,他毫不犹豫的点着应是。
    周芳却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可真是……她刚才还愤愤不平,夫人竟然还救这个不成器的侄子,没想到她竟然转了身就要将人送衙门去,这招用的妙……不但化被动为主动,给祝大人和姨太太博了个好名声,怕是连祝家老太太和祝大奶奶那边也得被夫人彻底拿捏在手心里。
    要知道,顺天府衙的陈大人和薛大人是莫逆之交!
    关个三五个月,也不费事,不过就多张嘴吃饭而已!
    祝腾嗔目结舌的看看别人,又看看马车,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路大勇往他这边走过来,他才猛然清醒过来,亲家婶婶真的是打算将他送衙门去:“婶婶!”他结结巴巴不敢置信,“您……您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边,徐鄂也惊的目瞪口呆,指着马车半天,才反应过来,忽然哈哈大笑的指着祝腾就道:“叫你和我抢人,连你婶婶都为我出头,你下次给我小心点!”
    幼清哭笑不得,实在不想再听徐鄂说话!
    “婶婶!”祝腾跪下来,“我不想衙门,你带我回去,下次我一定不敢了,真的!”
    幼清不说话,路大勇当然不会听祝腾的话,过去从赶着车的江泰手里接过绳子,三两下就将祝腾捆起来,拖着他就走。
    祝腾连哭带嚎的求着拖着走了好几步,就看见祝士林和薛霭赶了过来,一见这场面两个人都松了口气,祝士林看了徐鄂一眼,走到马车边问道:“姨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幼清低声道将情况与祝士林说了一遍,又道,“……我擅作主张将他送京衙了,姐夫若是心疼,就将他带回去吧!”
    这事是幼清解决的,祝士林当然不会驳了幼清的意思,更何况,幼清做的没有错,祝腾这样的不吃几天牢饭他是永远也想不明白做人的道理,祝士林心里转过感激的朝幼清抱拳:“这件事就由姨妹做主。”他也知道,幼清这么做是为了他好,“这件事我和季行去办,夜里生乱,你快些回去!”
    祝士林能同意幼清已经预料到了,只要他不傻,他就不可能不同意,至于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家都不用装和气了,她们要是干干脆脆的今天就走,祝腾关个三个月就派个人送回去,有祝士林在他也不会真舍得伤了自己的亲侄儿,可若不走,那也好办,尽关在里头,等着便是!
    索性是教养侄子,外人也只会夸祝家门风正。
    “好!”幼清没料到薛霭也来了,她喊道,“大表哥!”
    薛霭微微颔首,低声道:“你没事就好,早点回去休息。”也回头看看正在看热闹看的起劲的徐鄂,道,“别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们会处理!”
    幼清心定,点头道:“我知道了。”又道,“姑母和姑父那边你帮我报个平安。”
    “嗯。”薛霭朝江泰点点头,“驾车稳当一些。”
    江泰颔首。
    祝士林看了眼哭着求他的祝腾,和幼清道:“我已经着人去通知九歌了,若是快,他应该就要回来了。”
    幼清没有告诉宋弈,他怕他来了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就了了,更何况,他在西苑值宿陪的是圣上,谁知道哪件事会触了龙颜,她不想为了这种事连累了宋弈!
    “我知道了。”幼清应了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江泰驾着车,周芳护在一边缓缓朝三井坊而去,车后祝士林和祝腾说话的声音,以及祝腾苦恼求饶的声音传了过来,绿珠兴奋的掀了帘子朝外头看,一边看一边笑着道:“小姐,您要是早和奴婢说您打算这么做,奴婢也不会劝您了,害奴婢白担心一场!”
    “我若不是顾着姐夫的面子,何苦来这一趟。”她没那良善的心管祝腾死活,更何况,她也不想再和徐鄂有半分的牵扯!
    绿珠兴奋的和采芩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幼清闭目靠在车壁上养神,周芳坐在车辕上,江泰平稳的驾着车行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人,车轱辘声悠长回荡着,忽然间马车颠簸了一下,绿珠淬不及防的栽在垫子里,额头撞在车壁上,她捂着头哀嚎一声……
    采芩扶着她给她揉着额头,就听到车外头江泰破天荒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绿珠忘了喊疼,采芩更是忘了手中的动作,便是连幼清也睁开了眼睛,和采芩惊讶的面面相觑,绿珠一副理所当然的嘟哝道:“我不疼,你接着驾车吧!”
    江泰就嗯了一声。
    采芩推了推了绿珠,指着江泰无声的道:“怎么回事?”她还是头一次听江泰主动说话。
    绿珠一脸不解的道:“什么怎么回事。”
    幼清失笑,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眼睛,可不等她靠稳马车再次颠簸了一下,忽然车帘子一掀周芳身形矫健的钻了进来,里头的三个人一愣,周芳已做出噤声的动作,手就放在腰间别着的一对月牙上。
    幼清虽没有习武,感知不到什么为杀气,却能从周芳的面上看到她的紧张和严阵以待,她拉着采芩和绿珠朝里头挪了挪将空间让给周芳……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这一次,幼清听到了外面霍霍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兵器的摩擦声,像是刀剑出鞘,有着丝丝凉寒之气袭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