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觉得廖太太很有趣,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和廖杰平时是如何相处的,几个人说笑着进了正房的暖阁,廖太太让人上了茶,就直接开门见山的和幼清道:“我这次请九歌和你过来,就是为了少仲的婚事,想问问你们,我这几日请人上门提亲,合适不合适,还有没有别的规矩和忌讳。”她说着看着幼清,笑道,“你知道,我们虽和官场人家来往,可从来走过姻亲,这里头的东西我还真是不大懂。”
幼清能理解廖太太的心情,她道:“没有多少的规矩,只是我姑母不想让我们几个人远嫁,所以她当初在三井坊一口气买了三间宅子。我二姐又从在娇养在她身边,她更是舍不得”她也是在试探廖太太。
“这好办。”廖太太道,“我们在京城三处宅子,到时候让你姑母选,住哪里都可以,我是没有意见。”又道,“更何况,我也没有打算让媳妇儿住保定去,一大家子人,事情又多又杂总有这样和那样的矛盾,她年纪小难免吃亏,我还舍不得呢。”
幼清就笑了起来,放了心,看了眼宋弈,笑道:“若是这样,那您便挑了日子去,别的忌讳一概没有,您大可放心”
廖太太就松了口气,问道:“听说家中还有个老祖母是不是”幼清点头,廖太太又道,“那成,我心里有数了,等事情都准备妥当了,我便请人登门去。”又看着宋弈,“往后你和少仲成了姻亲,你也帮我多管管他,若他在和现在一样没完没了的折腾,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宋弈含笑应是。
幼清心头愕然,宋弈怎么管廖杰,现在大家是朋友还好说,若是成了姻亲,到时候宋弈还是妹夫,哪有妹夫盯着姐夫呼来喝去的道理。
“中午就在这里用饭。”廖太太笑着道,“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我这回来带了些海货,一会儿你们回去时也带点回去”
这时节海货可不好弄,幼清只当廖太太会送些干贝一类的东西就没有太在意,却没有想到回去的时候,竟是装了两筐子的鳆鱼,海参一类难得一见的东西,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和廖太太道:“怎么好意思吃了还带着回去。”
“和我客气什么。我们别的没有,这些东西最是不缺的,这些你若吃完了,再和我说,我让人给你送。”廖太太不以为然的道,“说起来我们在西街还有两件茶行和绸缎铺子,往后你们家里缺什么,就差人去拿,摆在柜子上的东西都一般,可后堂还藏了好东西,你们尽管去,不要和我客气。”
幼清尴尬的点头应是,和宋弈回了三井坊。
“廖太太可真是”幼清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有股财大气粗的感觉,其实薛家的银钱也不缺,可和廖家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堪比较。
宋弈笑眯眯的道:“我第一次去廖府时,廖老爷子送了方端砚给我做见面礼”他说着一顿,和幼清挑眉道,“包在匣子里我也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那是前朝德宗用过的东西,自皇宫中流出来的”露出又惊叹又无奈的表情。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道:“若是这门亲事成了,往后我们可就有个有钱的姻亲,闲暇了我们便去打秋风,也能攒些难得一见的宝贝。”
宋弈微笑,两人下了马车进了院子,江淮跟了上来,轻声回道:“爷,西苑那边传来消息,说圣上松口说要将严志纲放出来。”
“知道了。”宋弈早就料到会这样,“在我书桌上有一封奏疏,你给单大人拿去,旁的不用多说”
江淮应是,去书房拿了宋弈所说的奏疏出了门。
幼清没有多问,可到了下午,西苑就传出来,圣上要将严志纲移交大理寺的消息,还说要严加惩办
“你写了什么。”幼清捏着棋子好奇的看着宋弈,宋弈笑着道,“严志纲在山东建了一所宅子,那宅子里有个凉亭,亭子里挂了一副对联,我将对联默写出来给了圣上。”
“对联”幼清愕然,问道,“难道,那副对联是宫中之物”
宋弈颔首,嘴角的笑意高深莫测:“原是圣上赠与严阁老的一幅字,可后来圣上喜欢,便又裱了一副挂在了万寿宫后殿中罢了,此事严志纲不知道,而严怀中没有去过老家的府邸,自然也不知道”
这可是犯上的大忌啊,难怪圣上会发如此大怒。
别的事在圣上眼中,只要不涉及银钱贪污之类,圣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小事,可“犯上”一罪历代君王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无视的。所以,宋弈对别的事不过轻描淡写的提一提,提到这副字时,却是着重渲染了一番
“爷”江淮在门外喊了一声,宋弈回道,“进来说。”江淮进了门,朝两人行了礼,回道,“方才小的路过锦衣卫,听闻一个消息也不知真假,说是陶然之在今天早上在牢中自缢了”
陶然之自缢了幼清第一个反应便是不相信,像陶然之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自杀,他就是因为怕死,当时才逃走的,现在他怎么可能舍得自缢,她看着宋弈,问道:“会不会严志纲”
宋弈点点头,道:“留着无用,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个隐患,自然要除掉。”话落,他看向江淮,问道,“蔡彰没什么动静”
“张茂省进宫里了,还向圣上敬献了一颗积天地之灵气,炼了九九八十天的灵丹。”江淮说着眼底忍不住露出轻蔑来,什么灵丹,就是外头店里卖的十全大补丸罢了,吃了是能强身健体,可若说延年益寿,那简直是荒诞至极,“圣上不知道他会炼丹,还带着他去了正在建的丹房,问了他的意见,张茂省说的头头是道,圣上很高兴”
蔡彰等的就是这一天吧,让张茂省代替陶然之的位置
“张茂省是郑孜勤介绍给蔡彰的,蔡彰当宝贝似的供给圣上。”宋弈介绍道,“这个张茂省比陶然之可机敏多了,往后几年,蔡彰势必要起势。”
前一世,蔡彰没有张茂省就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这一世有了张茂省,他只会如虎添翼,幼清有些担忧的道:“那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无妨,我在朝堂,他们走西苑,想要有冲突也是圣上跟前的事。”宋弈语气淡淡的,看了看时间,道,“你不是要去望月楼看舞姬表演吗,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去用了晚膳,便就开始了。”
幼清笑着点头,喊采芩和绿珠进来:“你去问问路大哥想不想去望月楼,还有周芳和戴望舒”绿珠一听到去望月楼,高兴的手舞足蹈,“是要看外邦的舞姬表演吗,我这就去喊她们。”又道,“江大哥也闲着的,喊他一起。”话落,提着裙子就跑了。
另一个江大哥很尴尬的站在房间里,一脸艳羡的样子,幼清看着他失笑,道:“没什么事了,你也去歇会儿”
江淮哦了一声回了房里,果然就看到绿珠和江泰两人站在抚廊下说话,绿珠满脸兴奋的说着话,而江泰更是满脸的笑容,江淮看的目瞪口呆,等绿珠走了他拉着江泰问道:“我和你认识二十几年也没见你对我笑过几次,现在倒好,见到绿珠就跟换了个人,整天傻笑。有那么好笑吗。”
江泰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哪里笑了”江淮跳了起来,指着江泰道,“你别这样,我觉得冷。”说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边走边道,“你往后别和我一起出去,别说你是我兄弟,太丢人了。”
江泰没说话,关了门一个人坐在房里半天,想到绿珠方才和他说话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幼清跟着宋弈去了望月楼,阿古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子幼清爱吃的菜端上来,自然也有他被幼清夸赞了好几次的牛排,等用完了膳楼下的丝竹声便响了起来,就看到八个穿着裹胸和七彩阔腿裤的蒙面女子踩着铃铛扭着腰肢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绿珠兴奋的指着下面,等看清她们穿的衣裳,顿时啪的一声将窗户关起来,幼清一愣,问道,“不是要看歌舞吗,怎么关起来了。”
绿珠看了眼宋弈,摆着手道:“不能看,不能看”她说着对宋弈道,“老爷,往后您不能来这里,这都什么地方,太不正经了。”
宋弈听着脸色顿时僵住,幼清忍着笑道:“怎么不正经。”说着推开了窗户,就看到下面的舞姬扭腰摆胯身姿如柳般妖艳妩媚,尤其是蒙着面后露出的一双双眼睛,或绿或蓝,宛若宝石一般在灯光妖冶的舞台上,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勾魂之感,“真好看。”她回头望着宋弈,道,“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这些外邦的女子,果真和我们中原的女子不相同。”又大胆又奔放
“不行”绿珠护着窗户,一副护犊子似的样子,“老爷不能,绝对不能看”又拉着幼清,指着楼下低声道,“太太,您看楼下那些男人,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您绝对不能让老爷看。”
幼清一愣,回头看看一本正经坐在桌边喝茶的宋弈,哈哈笑了起来,绿珠这是不知道望月楼就是宋弈的,宋弈若是想看,什么时候不可以,能拦得住吗她笑着道:“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又指了指门口,戏谑的道,“江泰可还在外面呢,他约莫也是能看得到的。”
绿珠一瞪,像是想起什么来,立刻就要往外走,又忽然停了下来,红着脸道:“他看不看奴婢管不着。”
那你就能管的着宋弈,幼清掩面笑着,回桌边端了茶,轻声道:“绿珠不懂事,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