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妈应是而去。
    幼清穿着一套月白的中衣和薛思琴坐在隔壁,听着外头轻轻的说话声,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她压着声音问绿珠:“老爷在外面吗?”
    绿珠偷偷掀了帘子看了看,摇头道:“老爷不在外面!”一屋子的女眷,要是宋弈在里头,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幼清愣了愣,猜着宋弈约莫是有什么事耽搁,过了一会儿礼乐响了起来,薛思琴朝幼清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走了出去,随即,幼清也由着采芩扶着出了门,薛思琴以盥洗手,西面而坐,幼清才出了门朝众人行了礼跪坐在中央。
    薛镇扬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的做着开场致辞,听的方氏眼眶微红,撇过头去抹着眼泪……
    薛思琴过来拿了梳子,一下一下轻轻的给幼清梳着头,幼清垂着头跪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飞快的,一幕幕的在眼前划过,直等到薛思琴放了梳子,方氏陪着郭老夫人走过来,她才回了神,朝郭老夫人行了礼。
    幼清转向东面坐下,夏芷晴捧上罗帕和发笄,郭老夫人徐徐过来笑看着幼清,拿了梳子给幼清梳头,轻吟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郭老夫人的声音很慈爱也很好听,上了笄幼清起身由夏芷晴扶着回去换了天蓝色的中衣襦裙,再重新出来,跪在方氏和薛镇扬面前,缓缓一拜!
    方氏再忍不住撇过头去擦着眼泪。
    郭老夫人再次站在幼清身后,拿了夏芷晴奉来的一只赤金的发钗,她微微一愣,便笑着戴在了幼清的发髻上,口中依旧轻吟着祝词,幼清再次回房换了身桃粉的曲裾深衣出来朝薛镇扬和方氏叩拜。
    薛镇扬点着头,双手放在膝上脸色端肃而认真。
    夏芷晴捧了托盘来揭了上头的帕子,郭老夫人又是一愣,才明白为什么方才会用金钗笄头……这一套首饰可真是特别,倒不像中原的东西,也不知宋九歌是怎么得来的,郭老夫人心头打了个转,将华胜别在幼清发髻上,幼清再次起身回房去换方氏特意为她定制的广袖襦裙,夏芷晴和采芩帮着她系着带子,忽然就听到外头一阵轻微的喧哗声,幼清微微一愣却没有在意,整理一番往外走,夏芷晴贴着她耳边道:“你今天可真漂亮,要是宋大人看见肯定眼睛都转不开。”
    幼清才不信宋弈的会这样,她和夏芷晴笑着出了门,垂着眼帘上前朝上座跪下,忽然就发现方氏的位置空了,而薛镇扬方才明明穿的是一双藏青色的官靴,着的是深蓝的直裰,可这会面前的鞋子却换成了黑布粗口的单鞋,衣衫也是灰青色的粗布长衫,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一跳猛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上座上坐着一位男子,约莫三十六七的样子,剑眉,星目,鼻梁端而直,唇瓣的颜色不显,皮肤略黑微露着沧桑和疲倦,清瘦,若历经风雨的竹子,笔挺傲然的坐在那里,又像是经受风浪后湛蓝的湖面,清淡高远温和而平静。
    那人朝着她慈爱的一笑,牙齿细白笑容和她记忆中每一次的笑容一样,温暖,包容,高山般令她踏实安全。
    幼清脑海中就想起来父亲考上庶吉士那天,他抱着她轻声问道:“妮儿,父亲点了庶吉士,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很高兴!”幼清记得自己点着头,拼命的点着头,因为父亲做官了她就不用和父亲分开了,以后就可以一直跟在父亲身后了,所以她高兴,恨不得跑到街上去,拉住每一个人告诉他们,他父亲考上庶吉士了,他们父女永远不分开了。
    幼清眼眶一下子模糊起来,就这么跪在那里,直愣愣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头,眼泪将眼睛打湿了模糊的让她看不清,如梦似幻一般,她飞快的甚至有些粗鲁的抹去了眼泪,直等到眼前的影像再次具体起来,真实起来,她才破涕为笑,却又再次变的模糊……
    她高兴,真的高兴,幼清望着上头端坐着的父亲,拼命的点着头,嘴唇颤抖着不知要说什么,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
    “妮儿!”方明晖也红了眼眶,疲倦的脸上满是欣慰和高兴,他望着幼清依旧像她儿时一样,柔柔的喊着她的小名,“妮儿,爹爹回来了,想爹爹没有。”
    幼清点着头,拼命的点着头,许久许久才挤出一个字:“嗯。”又觉得这样不够,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巴巴的看着方明晖,“想,很想,很想!”
    “妮儿乖,先把礼成了。”方明晖望着幼清微笑,“一会儿再和爹爹说话!”
    幼清抽着气应了一声,埋着头朝着方明晖拜了下去,重重的一拜匍匐在地,仿佛心也落在了实处,方明晖微微一愣,想要去扶却还是笑着收了手!
    他的妮儿长大了,不再是抓着他袖子不松手的孩子了,方明晖眼角微红。
    幼清垂着头缓缓朝郭老夫人走过去,视线就不由自主的投向站在门口的宋弈身上,他穿着一件湖蓝的湖绸长衫,身姿如松,目似幽潭,微笑着望着她,启了唇朝她无声说道:“乖!”
    原来他一早出去,就是为了接父亲回来。
    幼清咬着唇皱着眉,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她走过去端了酒递给郭老夫人,郭老夫人微笑道朝她点点头,后面的事情她记不清了,直到许多年她想起来,只记得宋弈看着她的眼神,还有她跪在父亲面前聆讯时,父亲说的那一句:“我儿自幼聪慧,体贴孝顺……是为父无用连累我儿受尽离别之苦,往后望我儿永保童心,不骄不躁健康平安!”父亲说的根本不是训斥的言辞,她却哭成了泪人。
    等礼成后,夏二奶奶等人都已经哭红了眼睛,幼清谢礼时她拉着幼清道:“快去和你父亲说说话,我们也不是外人!”
    幼清抹着眼泪点着头道谢,又去看郭老夫人,郭老夫人笑道:“你们父女能团聚是大喜的事情,去吧,有你姑母在慢待不了我们。”
    幼清又朝众人行了礼,转身朝负手站在身后的方明晖跑过去,她想抱抱父亲,还想摸摸他眼角的皱纹,可是却不敢,拘谨的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方明晖面前,望着他道:“父亲,你回来了。路上顺利吗。”
    方明晖颔首,道:“顺利!”又指了指门外,道,“辛苦闻瑾和大勇了。”
    幼清回头去看,果然看见路大勇和薛潋,薛潋黑了不少,也瘦一些,但却比以前高了许多也坚毅了许多,他朝幼清嘿嘿笑着走了过来,道:“舅舅,我一点都不累,真的。”话落,又和幼清道,“你不知道,我们回来的一路上,不论到哪里舅舅都能和我说当地的风土人情,舅舅读了好多书,天文地理什么都知道。”一脸的崇拜。
    幼清就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来,笑着道:“那是当然,古往今来的书我父亲都读过,你以为大周才子的名号是白得的么。”像个孩子似的昂着头,昭告着全天下,他父亲的能耐!
    “妮儿。”方明晖想揉揉幼清的头,却发现她头上戴着明丽的珠冠,不由笑着收了回来,道,“都及笄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幼清抿唇望着方明晖直傻笑!
    方明晖宠溺的摇摇头,和薛潋道:“你娘和你父亲挂念着你,你快去梳洗一下拜过他们。”
    “是!”一向跟猴子似的不着调的薛潋,端端正正的朝方明晖行了礼,跑去了薛镇扬和方氏身边,方明晖又对路大勇道,“你也去歇着吧!”
    路大勇应是,退了下去。
    方氏走了过来,捂着眼泪向方明晖行了大礼,泪眼朦胧的望着方明晖喊道:“哥!”
    “大妹。”方明晖点点头,道,“都做母亲了,哭起来还像小时候似的。”说着递了帕子给方氏,“快擦擦眼泪,还有客人在呢。”
    方氏点着头,可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她又急又快的道:“我先将客人安顿好,一会儿再和您好好说话。”又和幼清道,“你父亲一路劳顿,你别傻站着,让人烧水先梳洗一番,让他歇一歇。”
    幼清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她只顾着高兴了,点着头道:“我知道了。”就去推一边哭的打着嗝儿的绿珠,“快去给大老爷准备热水。”
    绿珠点着头,一步三回头的抹着眼泪出门。
    “子修!”薛镇扬笑着大步过来,朝方明晖行礼,方明晖回了薛镇扬礼,两人相视一笑,薛镇扬道,“多年未和你畅饮,今儿定要不醉不归!”
    方明晖颔首,薛镇扬左右去找宋弈,又问幼清:“怎么不见九歌?”
    刚才还看到他站在门口了,幼清四处去看,确实没有看到宋弈,她朝辛夷招招手,道:“你看到老爷了吗?”辛夷点点头,道,“老爷在外面和郭老夫人说话呢。”幼清就提着裙子跑到门口,果然看到宋弈在门外和郭老夫人说着话,她笑着回来道,“他在门外说话呢。”
    “什么”他“!”方明晖无奈的训道,“九歌可是你夫君,你得敬着,往后不许这样!”
    幼清笑着点头:“女儿以后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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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回来啦,呱唧呱唧~到这里文文前面的主线就算是完了,后面的主线想必大家也知道了…群啵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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