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单超领头,众人大哭不止,皇后又道,“圣上临危已拟诏书一封,众臣接旨。”
所有人的哭声停住,并着宋弈在内所有人跪了下来,张澜手持明黄的诏书,念叨:“朕之十一子承修仁心厚德,久叶祥符,天纵神武,智韫机深……今传皇帝位於承修,所司备礼,以时册授。公卿百官,四方州府长吏,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十一殿下何在?”张澜读完圣旨,抬头看向众人,便立刻有人道,“殿下正在赶来。”他话落一侧便看到赵承修和赵承彦朝这边跑了过来,两人气喘吁吁,张澜看着赵承修又道,“十一殿下,接旨。”
赵承修愕然,随即走至前面跪了下来,张澜又重新将诏书读了一遍,赵承修一愣猛然抬头朝宋弈看去,宋弈垂着头面无表情。
“儿臣……铭记父皇训诫,竭尽毕生,壮我大周山河,安我黎名百姓!”赵承修磕头。
张澜将圣上交给赵承修,赵承修捧在手中,朝着万寿宫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即由张澜扶着起身立在众官之前,由令单超领头所有叩拜赵承修。
“母后!”赵承修令众人平身,便走去皇后面前,皇后红着眼眶道,“修儿,你父皇他……”有些说不下去的样子,道,“由你带着你两个哥哥去太庙鸣钟吧!”
赵承修呜呜的哭了起来,身后赵承彦也木楞愣的跟着哭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哭。
赵承修由人搀扶着去鸣钟,郑辕带西山大营立刻出了西苑,并吩咐禁卫军及京中所剩兵营全城戒严。
瓮钟响起,震耳窥聋,整整九回!
景隆三十六年三月二十七日未时,景隆帝赵聪驾崩……
宋弈重新进了内殿,圣上依旧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宋弈在床前的杌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圣上,过了许久起身在床前跪下,低声道:“虽有治,可治不得,微臣恭送陛下!”磕头,起身,转身而去。
赖恩带兵全城搜查,三个时辰后有锦衣卫来和宋弈禀报:“宋大人,赖大人在鼓楼下找到张茂省,至于蔡彰,并无下落!”
蔡彰竟还有本事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宋弈点头,道:“转告赖大人,辛苦他了!”
来人一怔,随即应是而去。
稍后又有人过来,宋弈认得是大理寺的人,对方回道:“宋大人,济宁侯府一共二百零三个家眷,当如何处置?”这么多人大理寺都装不下。
宋弈眯着眼睛还没有开口,皇后走了过来看着来人,道:“此事谁在办?”
“赵大人!”对方低声说完,皇后便接着道,“去将赵大人找来见本宫。”
对方领命而去,过了一刻赵江快步走来,皇后看着他打量了一眼,又回头看着宋弈,道:“可信的过?”
宋弈看向皇后,点了点头。
“赵大人!”皇后盯着垂着头的赵江,道,“济宁侯府犯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如何还能安稳处置……”她顿了顿道,“去告诉济宁侯,让他写了罪诏,本宫可免他满门女眷一个全尸!”济宁侯这样的罪名,女眷便是不斩,也是入教司坊为官妓,而皇后所应允的全尸,自然是让她们自裁!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候能痛快的死,只会比活着要好很多。
赵江一怔,抬头看了宋弈一眼,点头道:“微臣领命!”皇后又补充道,“此事不得又偏漏,罪诏内容如何写你须得仔细严审。”
蔡彰找不到,就少了罪证,想要堵住将来天下的质疑声,只有用济宁侯的嘴书。
济宁侯都承认了假传圣旨,挟制圣上,别人就不必质疑今日之事的真假了。
“是!”赵江抱拳,“微臣告退!”
皇后转身看向宋弈,问道:“钱宁呢?”宋弈没有说话,随即皇后就看到钱宁穿着一新,甩着拂尘从一边走了过来,他笑盈盈的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道,“奴婢去向圣上请安。”说着,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
皇后抿唇,忽然开口问道:“钱公公……”钱宁停下来,皇后又道,“昨晚的事,你知道多少?”她是指昨晚的诏书。
那上面可是盖着玉玺大印的。
“奴婢不知。”钱宁摇头,道,“昨晚的事,奴婢半点不知情。”
皇后冷笑了一声,钱宁再次抬步往内殿而去,身后就听到皇后道:“钱公公一心忠君,从无二心,如今圣上驾崩,恐身边无人陪同照拂。就劳烦钱公公多陪陪圣上,本宫代太子代文武百官多谢钱公公大义忠心之举。”
钱宁没有回头,脚步又沉有重,他走了几步头也不回的和宋弈道:“宋大人,杂家祝你仕途坦荡,万人之上,缔宏图霸业,织锦绣河山,成为后人敬仰永世不忘的伟臣!”话落,大步进了内殿。
宋弈长身玉立于万寿宫前,目光晦涩难懂,过了许久他转眸看向皇后,淡淡的道:“微臣有事,这里就有劳皇后娘娘打理,告退!”
皇后淡淡颔首:“宋大人慢走!”
宋弈负手出门,大步而去……
幼清站在二门处候着,一看到宋弈的轿子进了门,她便跑了过去:“宋九歌!”不等他过去,宋弈已经掀了轿帘下来,幼清一下子扑在他怀里……
宋弈揽着她胸口,贴着他,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才渐渐踏实下来。
周围的丫头婆子并着小厮纷纷垂下头去。
“吓着了?!”宋弈捧着幼清的脸,幼清摇摇头,“没有。只是担心你!”
宋弈朝着她勉强露出个笑容,道:“我没事。一切和预料中并无出入。”
越是这样,幼清就更知道他心里的难受和压抑,他牵着宋弈的手暖在手心里,低声道:“累了吧,我陪你回房歇息,朝中的事会有人处理,你一个工部尚书,除了哭出了的地方并不多。”她说的轻松,宋弈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幼清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吩咐胡泉:“将门口的灯笼换了,让大家换上丧府,三个月内全府吃素,任何人不得饮酒作乐!”
“是!”胡泉应是。
幼清和宋弈并肩而走,幼清侧目看他道:“我听说在鼓楼找到了张茂省的尸体?”前一世,张茂省也是死在鼓楼,这一世他竟然依旧是死在鼓楼,只是很可惜,蔡彰没有找到!
“嗯。说是他自己跳下来的。”宋弈低声说完,幼清奇怪的道,“锦衣卫重重把守,还从未听说过有囚犯能从锦衣卫的诏狱中逃出来的,实在奇怪。”
宋弈蹙眉朝她看去,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出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眼的讯息。
“你先休息。”幼清低声道,“我让人打水给你梳洗。”
宋弈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房间,幼清服侍他脱了朝服,洗头洗澡换上了孝服,两人在宴席室的罗汉床上坐下来,幼清问道:“姑父和单大人他们还在衙门里?”
“各司都不得闲,他们一时半刻难回家中。”宋弈端茶喝了一口,脑中依旧回想着西苑中发生的一点一滴,聚拢串联起来,“我也是忙里偷闲!”
幼清点点头:“那殿下何时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按仪制应该先赵承修登基称帝,继而主持圣上的殡葬,但具体时间,还要钦天监定吉时。
“长易生乱。”宋弈道,“就定在后日!”
赵承修终于要登基了吗?幼清虽然一直很镇定,可到现在她像在做梦一样非常的不真实,圣上驾崩,赵承修登基,蔡彰谋反……这么多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天一夜之间,有种转眼间物是人非的错觉。
但不管如何,大局已定,往后无论再有什么事,在皇权之下,一切都只能称之为小事……
不过,这不包括消失的蔡彰,以及他手中那封未公之于众的诏书。
第二日,济宁侯写罪书承认篡位谋逆,济宁侯女眷共八十有二,悉数自缢与府中,皇后郑氏下令将济宁侯剩余男丁接押入大理寺待审……
景隆三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新帝登基,定年号平泰,皇后郑氏尊奉为太后!
隔日,新帝颁诏,追先帝庙号为“文”!
文泰元年五月二十,文宗的灵柩在宫中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葬入皇陵,东厂总督内务总管大太监钱宁请愿殉葬!
济宁侯由大理寺主审,定满门抄斩,即日处决,并发放通缉捕令,各府追查蔡彰,其画像贴在所有州府衙门的八字墙上,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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