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傅辰桓登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封了陆阖国公爷的身份,还试图把最邻近皇宫的一处巨大的豪宅拨给他住,却被陆阖谢绝了,这位新鲜出炉的天子宠臣逛了一圈皇城,最后还是回了原先的威远侯府。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住得习惯了。

当场皇帝的脸色便多少有些不好看,新朝的臣子们面上虽不显,也颇有些微词——所谓身份尊卑,本就是最不能乱的东西,您这么一尊国公身份的大佛,还是开国最大的功臣之一,还挤在侯爷规制的院子里,叫我们可如何自处?

谦虚是好事,可当面回了论功行赏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叫不识抬举。

陆阖也确实不识抬举,威远侯身居高位这么些年,从旧朝便手握重权,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凭借的就从来不是“识抬举”。

傅辰桓拿他没办法,毕竟他自己前日也亲口说过欣赏侯府的摆设,陆阖下朝以后跟他说一句“就当留个家的念想”,好哄的年轻人便又美滋滋起来,觉得他陆大哥是真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算了算了,他爱住哪儿便住哪儿,自己拼到现在,总却不过就为了他能自在随性,若是因为尊卑一应无聊之事令他不舒坦,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是件小事,在新朝建立的历史洪流中不过不起眼的一片小雪花,可有时候造成最后那场天崩地裂的雪崩的,也就是这么轻飘飘一粒雪罢了…

朝中看不惯陆阖的人其实挺多——这些新朝的臣子多是与傅辰桓一起从微末奋斗起来的老人,而在许多人的心里,他们在朝廷的追剿下朝不保夕艰苦奋斗的时候,他威远侯还在边城舒舒服服地做着土皇帝。他们不会去想自己之所以能在江南可劲儿折腾,是因为有人用血肉护住了北疆,他们只是看着这旧朝顶尖的掌权者摇身一变,竟在起义就快成功的时候突然转身加入,似乎不费半点力气就坐在了他们的头顶上。

偏偏皇上显然不只是顾个面子情……这仿佛被人摘了桃子的酸爽感就别提了。

至于陆国公,他从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甚至还有点不容于俗的傲气,让他去跟那些蝇营狗苟的小角色打成一片……还不如指望大家都幡然醒悟,携手并肩共创美好明天。

矛盾就这样在当事人的默许下以飞快的速度滋生起来。新皇登基三个月,战乱已久的庞大国家在各司努力下逐渐走上了充满希望的正轨,每个人也都开始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如今被命名为“梁”的国家一派欣欣向荣,除了失踪的旧皇帝始终没有找到之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夏挚实在找不到,傅辰桓也没有办法,只得匆匆宣告天下废帝已然伏诛,并暗中祈祷那个恶魔真的如陆阖所说,再也别出现在他的面前。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很让他心烦意乱——关于为前朝丞相、也就是他的父亲傅嘉沉冤昭雪的事。

平反是一定要平的:哪怕不考虑皇帝的身份,傅嘉当年声名极为显赫,傅家的灭门惨案也是旧朝震惊天下的极恶罪行之一,甚至连这支义军最开始打的旗号都与老丞相有关,于情于理来说,这都是新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之后,应该做的第一件大事。

只是一点多少有些麻烦——当年那案子虽是夏挚下的令,可率军去抄家的,却是他们如今依然权柄煊赫的陆国公。

事情变得有点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