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岭点了点头, 也没跟她多解释,秀青将人请进屋子里,面上掩不住的失落。
乔笙其人性格温和,待下人从不摆架子, 又对赵思芸极好,因此在秀青眼里,就该是她家小姐门当户对的姑爷, 听说两人婚约解了, 秀青也替她家小姐难受了许久。
赵家有错在先, 乔笙不来理所应当,但秀青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想着若是笙公子能来一趟就好了。
她家小姐若是看到笙公子, 说不定病就能好的快些。
乔岭进了赵思芸的闺房,他现在虽然年纪还小,但到底是个男子,因此没进内室, 隔着个屏风,站在赵思芸的绣床外。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赵思芸还在咳嗽,赵思钰在旁边给她顺了半晌的气,终于止住了咳嗽,声音沙哑的问道:“是小岭吗?”
乔岭应了一声,叫道:“芸姐姐。”
赵思芸趴在床边,无声的流起泪来,轻声问道:“是笙哥哥叫你来的吗?”
她想问笙哥哥自己怎么不来,但没敢开口。
乔岭又应了一声。
“他是叫你来劝我的吗?”
乔岭这次没应,从胸口掏出了乔郁叫他写的那封信来。
“芸姐姐,哥哥让我问你,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回来,你害怕吗?”
赵思芸一怔,坐在她旁边的赵思钰也愣住了,然后带着哭腔说道:“岭哥哥你说什么呢。”
乔岭却没理,捏紧了手里的信,继续说道:“若是就这么死了,你的肉身就会埋进土里,不出几日就会开始腐烂,而要不了多久,你这个人在旁人心里也会开始腐烂,他们开始会想到你就哭,几年后开始习惯,十几年后开始忘记你的样子,最后除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没人会记得你的样子。”
“无论你因为什么事情死了,都不会对别人有任何伤害和改变,你有多痛有多委屈,也不会有任何人了解。”
“你来这一遭人世,就是为了这么窝囊的死吗?”
乔岭的声音平淡,还带着些尚未变声的沙哑,他这个年纪本不该对生死如此透彻,但命运捉弄,该不该懂他也已经懂了,因此才会如此愤怒。
活着的人不想活,却也没有人问过死去的人想不想死。
后面这些不是哥哥让他说的话,是他自己想说的话,哥哥说了,让他想说什么就直说,他听哥哥的。
赵思芸被他说的又咳嗽起来,像是被他描述的画面恶心到了,还没咳完又开始干呕,但她这一日一夜什么都没有吃过,呕也呕不出东西来,喉咙针扎似得疼起来,又让她想起了脖子猛地收紧勒的生疼喘不上气的感觉,她控制不住的开始手抖,一边干呕着一边哽咽出声,然后越来越响,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乔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站起来小声的说了句:“哥哥让我带封信给你,芸姐姐看过之后,就好好养病吧。”
他将信放在了桌子上,也不等人来拿,就先起身出门了。
他的字是兄长手把手教的,因此跟乔笙的字像了八分,赵思芸应该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一点也无妨,反而更能达到乔岭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兄长喜欢赵思芸没错,但哥哥并不喜欢,他虽然曾经想过让赵思芸做他的嫂嫂,但那都是从前了,现在的乔郁有自己喜欢的人,赵思芸心里喜欢的也不是现在的哥哥,乔岭不希望赵思芸一直对乔郁念念不忘,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种困扰。
所以他不怕赵思芸发现两人字迹之间的细微不同。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事情只能往前不能回头。
乔岭出门的时候才看到赵德申匆匆忙忙的往赵思芸的闺房处跑,看见乔岭也顾不得跟他多说,招呼一声说改日登门再谢,就赶紧去看赵思芸了。
乔岭也没要人送,自己一个人走出了门,刚拐过巷口,就见懒散的靠在墙上的乔郁,和站在他身后俯身跟他说些什么的陆锦呈。
兄长的脸分明应该是无比熟悉的,但自从身体里换了个灵魂后,就每一天都开始变得不同了起来,就像此刻,他兄长就从来不曾笑的这样开心,就像能破开他生命里所有的阴霾一样。
而哥哥身后的那个人,就像是一堵温柔环绕的墙,顶着天立着地,永远会守护在他哥哥身后的样子。
乔岭弯了弯眼睛,觉得这样真好。
乔郁一边听陆锦呈在他身边说话,一边注视着赵府大门的方向,看见乔岭从里面走出来,立马笑着冲他招招手,然后回头冲陆锦呈一笑:“本来还打算明天开始上工的,今天什么也没准备,看来是上不了了,走吧,回家,我饿了,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