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程控水晶灯自动调暗了灯光,客厅里一片迷离,蓝烟弥漫,宛若黄泉路上的驿站。
蓝烟是赵丁旺制造出来的,他面前的烟灰缸里,烟头堆得像小山一样,又高又尖,有几枚滚落到茶几面上。
他手里兀自捏着烟,整个人疲惫不堪,他刚才经过了一场岁月的长途跋涉,从三十七年前跋涉到今天。
他的眼睛黯然无神,像两眼深不可测的枯井。
两个小赵和陈慧也随着老赵进行了一场时光旅行,他们也很累,但他们更多的是震惊。
世界多么大,大到你想见到某些人,却永远见不到;世界又多么小,小到你想躲开某些人,却无处可躲。
时光多么长,长到永恒;时光又多么短,短到未及反应过来,恍然已过一生。
陈慧起身,蹲在茶几前,将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茶几下的垃圾筒里,拿起水杯,往烟灰缸里倒了一点水,用指头清洗着底部的烟垢。
“爸爸,你是编的故事吧?”赵筱雨失魂落魄地问道。
“我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时间。”赵丁旺无力地说。
“可是,这不能证明,我和老九是兄妹啊!”赵筱雨急出了眼泪,“我们不是一个爹,也不是一个妈。”
“也许不存在血缘关系,但在伦理上,你们就是兄妹。”赵丁旺说,“从遗传学角度来说,血缘重于伦理,但是从社会学角度来说,伦理重于血缘。我们生存在这个社会中,不能不遵守社会法则。”
停顿了片刻,又说:“另外,血缘关系也难保没有,你想想,子荣是你的亲大哥,你们有共同的基因,小禹是子荣的亲弟弟,他们也有共同的基因,你和小禹,怎么能没关系呢?”
赵筱雨的脸一下子白了。
陈慧已将烟灰缸洗干净,坐回到沙发上,说:“赵厂长,没有关系的,原谅我直率,你有点偷换概念,我们可以拿纸和笔,认真地捋一捋,或者可以去请教民政局的人。简单来说,赵厂长,我认识你,你认识县长,难道可以说,我也认识县长吗?”
“这个关系很远吗?”赵丁旺反驳道,“只需我引荐一下,你就和县长认识了。”
陈慧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她觉得赵丁旺简直不可理喻,但她毕竟是他的下属,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