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瑶看了看我,我向她点头示意,继而对女人说道:“告诉我,当初在空城里留下这笔钱的到底是谁,你又是替谁出面办这件事情的?”
“你们凭什么质疑我,难道我就不像做好事的人吗?”
乐瑶接过话说道:“不是我们要怀疑你,只是因为真相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希望你可以成全我们,也成全一个一直等待着真相的可怜女人,这么多年了,她都在等待着,她有权利去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否则她这后半生都不能安生。”
女人沉默着,但这种沉默已经代表着一种默认,她的背后确实还有另外一个不愿意暴露在我们视线中的人。
她终于开了口,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就是空城里当初的老板吧?”
乐瑶在我之前回答,道:“对......其实,你即便不说,我也能猜出是谁让你来做这件事情的,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毕竟我和那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一个朋友圈子里,却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的思维终于在这一刻被打开,也察觉到乐瑶猜出的人是谁,谁又最有动机去做这件事情,只是我当初被他的谎言给误导了,那笔钱他并不是拿去澳门赌钱输掉了,而是给了CC的空城里。
女人向乐瑶问道:“你刚刚说除那十万块钱还有零头是在诈我,对吗?当初他留在空城里的,的确是整整十万块钱。”
“即便我不这么试探你,我也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留下十万块钱的人,从你的谈吐和气质上来看,你与这间充满理想化的餐厅很不搭,既然不搭,当然不会做出留下十万块钱的举动。”
女人终于摘掉了墨镜,她的眼角下有一块已经被淡化了的刀疤,而没有墨镜掩饰的容颜也是美丽的,她自嘲的笑了笑,道:“是的,我的气质的确与这间餐厅不搭,因为我曾经只是一个流落在风尘里的小姐。”
当这个女人说出这些时,我和乐瑶同时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震惊,更疑惑他是怎么和这样一个女人所结识的,虽然我知道他曾经的私生活一度很混乱,但从来没有与混迹在风尘里的女人有过什么情感和肉体上的交集。
乐瑶在我之前恢复到常态,她带着些抱歉对女人说道:“对不起,我并没有贬低你的想法......”
“没关系,不管你有没有贬低,我都是一个很低贱的女人。”
乐瑶沉默了一会儿,放轻了声音对女人说道:“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吧,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认识你,更不会把这么一件事情交给一个交情泛泛的人去办。”
女人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很久之后才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对我和乐瑶说道:“我和他是在几年前的冬天认识的,他背着一把吉他,站在南京长江大桥上抽着烟,我站在他身边的不远处,那天风很大,满眼都是在江里晃来晃去的船......”
我了解,没有人会带着愉悦的心情站在长江大桥上去看那江上远帆,所以那里是自杀事件频发的地方,他们是因为情绪的极度低落在那里相遇了。
果然,女人对我说道:“那天,我是带着水果刀站在长江大桥上的,我一直在犹豫,是该跳进江里一了百了,还是一刀划在手腕上在临死之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麻木无情......后来想想,我活着的时候身体就这么肮脏,死了还在江里泡的个面目全非,那也太对不起父母给我的这具身体了,所以我还是拿起刀准备划破手腕,站在不远处的他发现了我的异状,跑来想从我的手上夺过刀,我眼角下的这道疤就是在和他的拉扯中被划出来的,但命是被他救下来了.......”
我和乐瑶一起沉默了很久,最后是乐瑶问道:“自杀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痛彻心扉的理由,你为什么要自杀?”
女人的目光黯淡,泪水便在眼睛里打着转,说道:“我是贵州人,有一个弟弟,父母死的早......弟弟在南京上大学,他考上大学的那年,我与他一起来到了南京,打工供他上大学,工资虽然少了一点,但姐弟俩相依为命,日常开销节省一些,也能生活下去,可是他却得了一场重病,为了支付那些高额的医疗费用,我在别人的介绍下做了小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抹了抹泪水,又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和弟弟没有一点依靠,也没有谁愿意借钱给我们,我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可心里是想做个干净女人的......因为我也要嫁人啊!”
我点上一支烟,听她继续说着:“后来我弟弟的病治好了,他为了减轻我身上的压力,趁着暑假的时候,跑去工地上打工,却发生了意外,从没有防护网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就这么死了......可那几个责任方却互相推脱,谁也不想去支付赔偿款,其实他们给不给我这笔钱也不重要了,因为弟弟死了,我的身体也脏了,活着还有什么指望,倒不如一死百了......可是,直到弟弟死,我也不知道,他晓不晓得我做了小姐,所以我倒是很感谢他,当初没让我死成,要不然我哪有脸去地下见我的弟弟,他活着的时候总是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最伟大的姐姐......”
乐瑶已经泪崩,哭泣着对女人说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在你弟弟心中......也是最纯洁的,因为你给他的爱,是最纯洁的,最伟大的!”
女人黯然低着头,许久也没有再说话,直到餐厅里某个角落的灯又灭了一盏后,她才又说道:“那天晚上他给我唱了很多他自己写的歌,后来也一直陪着我,每天晚上都会在长江大桥上为我唱歌,直到我不想死了,他还陪我去了一次大理,看了洱海......回来后,我也不再做小姐,因为脸被他弄花了......不过,我们却是生死之交,所以他让我办的事情,就算去死,我也会为他去办!”
女人的真性情,终于让我抑制不住鼻腔里的酸楚,一把眼泪就这么混着自己吐出来的烟雾往下滴落着,心一阵上,一阵下,然后窒息的想死......不是因为自己错过了一段伤感的故事,而是人性给予我内心的冲击!
在女人以年代久远为借口,逃避乐瑶所问时,就已经证明当初留下十万块钱的人不是她了,实际上,当初留下的就是用皮筋扎的很板正的十万块钱,根本没有什么零头,这只是乐瑶用来试探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