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见孙寡妇对她起了亲近之意,叹一口气诉起了苦:“我们家为了孙嫂子可是差点倾家荡产,这捐官花了三千两银子,一年俸禄才四十两,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我们娘家凑了些,又跟两个姐姐家借了些,虽是亲姐姐,在银子的事上毫不含糊,非让我们把几十亩地都抵押给她们,每年收成分她们一半,五年后再还不上,她们就得把我们的地收回去,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说这些其实是……我真有些说不出口,家里没了银子,成亲时怕是要委屈孙嫂子了。”
花了三千两?孙寡妇倒吸一口凉气,她这辈子连三十两银子都没见过,早知道这样就跟延庆苟且着,他时不时接济些银子,待有了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出嫁前再跟他狠要他一笔,如今倒好,官是捐了,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的地也成别人的了,过门大概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延庆手里没了银子,自己没有陪嫁,还不得被裴老娘和何氏低看吗?
她心里打着主意,三春听了听更鼓哎呀一声说:“竟这么晚了,有话明日再跟孙嫂子说,这就走了。”
孙寡妇心不在焉送她出了门,延晖站在墙角等着,听见门响忙迎了上来,问了声怎样,三春笑笑:“这两日你听信吧。”
延晖看左右没人,搂住她腰笑道:“站了一个时辰,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怕三春出来,一动也不敢动,就生受着。”
三春拍他手一下娇嗔道:“咬几个包算什么,我不是还得跟这孙寡妇周旋吗?你说家里这些事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就不能安生些?你看娘总瞅着我的肚子不放。”
延晖亲亲她的脸,懊恼说道:“都怪我,害得三春操心劳累,当初要知道这么多事,还不如……”
三春不依道:“裴延晖,我都没有后悔,你后悔了?”
延晖一把抱住她,埋头在她肩窝:“我怎么会后悔,只是心疼三春,三春,我有些不中用是不是?”
三春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都说清官尚难断家务事,我是女人,我来处理这些家事好了,延晖就做好自己的官。”
延晖点点头:“跟叶大人禀告过了,主簿做到年底,明年就在家安心读书,后年二月再赴考去。”
三春点点头,夫妻二人在院门外石头上坐了半宵,喁喁说不完的情话……
第二日早饭时,延庆蔫头耷脑回来了,今日天不亮到了孙寡妇门前,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又固执敲了几遍,孙寡妇开了个门缝,义正辞严说道:“我一个寡妇,就怕门前有是非,万一被人撞见了,我可就没法做人了。”
延晖早起为三春摘了几个熟透的圆杏,在院门口与哥哥碰上,延庆总算逮着机会,问他捐官的事怎么样了,说是孙寡妇都不理他了,延晖笑道:“不理正好,日后安生过日子就是。”
延庆摇头:“那我岂不是对不住人家。”
延晖手搭住哥哥的肩:“我的傻哥哥,你也不想想,都帮她家干了多少年活了,开头怎么总跟你有男女之防,后来怎么就刻意亲近,不就是因为我们家有了几十亩地,盖起了几件瓦房吗?此事多亏了三春……日后跟嫂子安生过日子就是。”
延庆嘟囔道:“我倒是想安生呢,她能安生吗?你看她如今那样,脸上那粉厚的直往下掉,我看着心里都添堵。”
延晖低低说了三春昨夜去孙寡妇家的事,延庆没想到孙寡妇是这种人,低沉了些日子,夜里倒是回来的早了,本来这事就过去了,可过几个月,孙寡妇带孩子改嫁,延庆念着旧情,心里不舒服,喝了几盅酒,睡梦中流着泪喊孙嫂子,何氏听得清楚,一把将他挠醒,逼问他怎么回事,延庆听了延晖嘱咐,不想让她闹事,遂一五一十……
此事就是说了也闹不说也闹,何氏少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腾了几日,缓过劲来恨上了三春,怎么什么事她都掺和,一个弟媳妇管大伯的丑事,若是有半分妯娌情分,就该告诉我才是,当日若是告诉我,我不去撕烂那个孙寡妇才怪,如今都嫁出去了,找都找不着,就这么放过她了,害得我这一肚子气也没处撒去。
26无奈
中秋节后,州府下了官文,说是今年旱涝不均,青州府秋收较往年减了三成,为弥补秋赋不足,准许各地乡绅地主捐官,从九品官员捐银一千两即可,三春在饭桌上听万年和延晖说起,心里一阵激灵,此事万不能让家里那几个人知道,一旦知道了不知又惹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