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只在兔起鹘落的一瞬发生,李含光脸色一变,道了声:“擒下他。”,说话间,李含光指画咒文,玄力催动,硬生生将眼前乾坤隔离阵顿时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同一瞬,两道快逾闪电的人影趁隙钻入了阵中。
慕紫轩紫影如魅,足尖一点便已出现在黑衣人的背后,出手抵住黑衣人的后心,本来犹在倒飞的黑衣人拐成一个直角直坠而下,被慕紫轩带回了地面,脚方落地,脚下砖石便如蛛网般绵延裂开,正是慕紫轩导气于地,替黑衣人卸去体内余劲。
而应飞扬剑气如虹,挺身一剑,刺向的竟是端法和尚,端法和尚神色微变,探手城爪,用带着手套的手抓住剑锋,便闻一声“嗤——啦——”的刺耳摩擦声,星纪剑与那手套竟擦出了炫目四溅的火花,星纪剑经过“洗锋”之后,锋芒锐利,但那细丝编成的手套,竟是一根线也没崩断。终于,剑锋向前递了半尺,便已无力再进,被端法和尚大手牢牢钳住,而应飞扬不夺剑,也不再催真力,只是保持这个姿势与端法和尚对峙。
一向如怒目金刚般的端法和尚此时却不见躁怒,银色月光之下,淡然面孔竟显几分宝相庄严。平淡道:“上清派的待客之道,却是令人大开眼界,不知那边得是哪位上清高足。”
黑衣人听闻此言,嘿嘿一笑,一口鲜血涌出,将面上蒙巾打湿。与此同时,身子如漏了气的皮球般憋了下去,腰围没多大变化,个头却矮了几分。此时一揭面巾,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容,赫然是上清派弟子杜如诲。
端法和尚瞥向李含光的方向,道:“李道长,你不来解释一下吗?”
杜如诲却是便咳血,突得拉开胸前衣襟,接口道:“不如大师先来解释一下吧,你是从哪里学来这阴柔诡异的掌劲。”但见杜如诲略显肥胖的胸膛上印了一个掌印,掌印极轻,只是比周遭皮肤略黑一点而已,看上去很快就会消散,但劲力全在皮肤之下,沿着筋脉蔓延,皮肉间有虫子蠕动般。很难让人相信,这般阴柔的掌力,竟让是由端法和尚这个金刚般刚猛之人留下的。
看着这颇为骇人的伤势,端法和尚却轻描淡写道:“早年偶然学来的本事,不值一哂,也怪道长藏头遮面的与贫僧开玩笑,贫僧只当你是杀害司马真人的凶手,出手便失了分寸。”
杜如诲又道:“端法大师暗藏这等绝技,方才殿上检验我师傅尸身时,你为何不说?”
端法道:“天下间称得上高妙的阴柔掌法虽不算多,但十多种还是有的,贫僧侥幸会其中之一,也不是值得拿出来炫耀的,况且殿上那种情形之下,本就人人皆有嫌疑,难以自证清白,换做道长,难道你便会坦承此事,招惹嫌疑上身吗?”
杜如诲道:“你这和尚,看着粗莽,辩驳起来倒是井井有条,但任你舌灿莲花,能将掌法之事糊弄过去,但你手上的六大异宝的伏蛇丝,这又作何解释?”
“端法师侄,你可能解释?”一道温和声音突兀传来,便见声音来处,一个枯朽老僧拖着老迈步法走来却是枯明大师。
李含光戒备道:“夜色已深,不知大师为何来此?”
“方才贫僧在房中,却觉上清派中的众生愿力朝一个方向凝聚,贫僧只当有人来袭,便来此看个究竟,没想到所看到的竟是这般情景。”
应飞扬闻言,心中恍然道:“方才杜道长为隐藏身份不动用他所擅长的功法,本来是居于下风,却又在一瞬间险险反败为胜,成功逼出了端法和尚的藏招,我当时虽察觉有股玄异力量贯注到杜道长身上,却也未能辨认出是众生愿力。而这枯明老和尚离得甚远,却仍能有所察觉,一身修为当真与我天差地远。”
端法和尚看到枯明到来,面上显露无奈之色闭目不语。
杜如诲却厉声道:“他若不能解释,我便替他解释,西域上师三弟子——松察玛,我已认出你的身份,你还要伪装到几时!”
上清派大殿之上,虽已是夜间,但灯火再度燃起,上清派五位道子,枯明大师,玉真公主,加上慕紫轩和应飞扬,纷纷列席,围绕着殿内正中央的端法和尚。
,通过杜如诲的解说,应飞扬已对这陌生名称多了几分了解。西域百国,诸教林立,就是其中颇具势力的教派之一,该教以巫教为基,又冗杂了古佛密宗的理念,信仰的神祗是象征着战争的大黑天神。因此,既带有巫教的原始、血腥,野蛮。又有早期佛教的极度狂热,信徒们大肆宣传铁钩挂体,剥皮书经,烧身献神等狂热之举,而对他们行为有所抵触的便皆为异教徒,更是他们供奉大黑天神的最好血祭品。
六大异宝中的人头木鱼,腿骨长笛,丧魂皮鼓,皆是由死在手中的异教宗主们的尸身皮骨祭炼而成。而同为六大异宝的伏蛇丝,来历更是带有神话色彩,在传说中,大黑天神六臂三目,身色蓝黑,带人骨念珠,披虎皮,遍体发出烈火光焰,颈上还缠绕着一条大花蛇。
一日,大花蛇受异教邪神引诱,咬了大黑天一口,当黑天当即大怒,身上烈火光焰虽怒火大盛,灼烧花蛇,花蛇欲逃,却被大黑天捏住头尾,逃脱不得,最后被这怒火灼烧了七天七夜灰飞烟灭,只留下一条由蛇皮煅烧而成的细丝。这条细丝锐利异常,刀剑难摧,看着这又短短半丈,但延伸性极好,足可拉伸百里,所以被大黑天赐予教长作为割取敌人人头的武器。
只听杜如诲的介绍,应飞扬就不禁打了个寒颤,对着野蛮血腥的宗教深恶痛绝。
而杜如诲的陈词也到了最后阶段:“我早年曾在西域活动,名义上称作游侠,实则不过就是做些护送来往商队换些卖命钱的营生,曾也远远见过你几次,只是那时你已是上师的徒弟,而我仍停留在武者层面,未曾接触天道,所以并无资格入你眼内。又怎么会想到几十年后,竟会在与西域相隔百里的洛阳见面。”
应飞扬听了杜如诲的话,再看向端法和尚,细看之下,才发现他有汉人果然生得有些不同,只是他须发皆被剃去,看不出原本发色,本身相貌也生得粗犷,掩去了高鼻深目的异族特征,再加上他官话说得字正腔圆,比些汉人还好,只眼球比其他人略微褐了一些。若非杜如诲提醒,绝难有人察觉他是异族之人。
“初见你时,我便说过见你眼熟,只是时隔多年,你相貌也大变,所以未曾深思却不想我这一时疏忽,竟让你害了师傅。松察玛,你还敢否认吗!”
“我只想做个端法和尚,终究还是不成吗?”端法和尚双手合十,轻声自语道,随即长叹一声,抬起了头,眼中神采流转,似是换了个人般,道:“没错,我便是昔日护教弟子松察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