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片刻,罗青衫已核算完两本账册,回众人道,“我县所记录金秋鲜叶采摘共计六十五万今,叶老板账册中沧源县所登记鲜叶为五十九万斤。”
堂中邱露华和任同欢都发出惊呼,余下诸人却不动声色。
殷涔微笑着看向叶明枝,心中暗道,好一手妙笔生字,连夜赶账。
叶明枝起了身,走到公案前合拢了账册,道,“鲜叶还在陆续登记中,差的这几万斤,应该这些天就能补齐了,这本账册我就先让人送回去,账房先生们还等着用。”
殷涔点头,这账册在不在此地都无关紧要了,他问叶明枝,“叶老板昨日曾说历年来沧源县所递交鲜叶都在三十万斤左右,如今这到了六十多万斤,今年岂不算大丰收?”
叶明枝仍不紧不慢,“昨日我也向大人陈述过,鲜叶数量其实并不重要,茶坊经过初轮筛选过后,能留下多少用过制备茶,才算作数。”
殷涔明知此人狡辩,却也耐着性子道,“昨日叶老板也还说过,沧源县鲜叶品质好,一般鲜叶的十之六七都能用作制茶,粗算下来,今年怎么也得四十多万斤了。”
叶明枝颔首,“今年的确比往年收成略丰,但即便如此也无法保证能制备更多成茶,若是这期间赶上下雨,日晒不足,或是工人操作失误等等,都可导致成茶数量下降,所以殿下和大人千万别因此太过期待。”
陈佶听了这数番话,心中骂了一万遍不要脸,殷涔眼神示意过去,不急不徐再道,“不急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我和太子殿下也不会离开云南,正好可完整学到这制茶过程。”
叶明枝也是一笑,“殿下和御史大人抬爱。”
秦念衾此时起身向众人拱手道,“下官自三年前便记录了沧源县茶农所呈递鲜叶和拿到的粗茶数量,此前也曾向知府大人请求核查研茶坊这三年来的相关账册,但都被知府大人驳回,如今太子殿下和御史大人亲自巡案,是否可以开始核查?”
殷涔心中一惊,跟着又是一喜,居然还有这事儿,之前怎的没听他说。
陈佶已经点头道,“自然要查,”他转向叶明枝,“叶老板这些年的账册应该都还在吧?不光是秦知县所说的鲜叶与粗茶,还包括历年来的官茶制备与贸易销量记录,也都需一一核查。”
叶明枝此时嘴角紧抿,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殷涔却发现他在间隙之间瞥了瞥任同欢,果然,任同欢缓缓开了口,“殿下,研茶坊一直以来是在茶盐司的管辖之下,历年来所有账面都由茶盐司一一过目,并递交司礼监存档,干爹也都是审查过的,并无出错。”
“哦?如此说来,所有账册都在宫中司礼监?”殷涔道。
“自然,怎的殿下和御史大人此番来之前,司礼监没说吗?”任同欢一脸吃惊。
殷涔些微沉默,按照程序,司礼监的确应有账册存档,但他不相信那是唯一,若那公开审核的账册无问题,原因只可能有一个,研茶坊或茶盐司还另有暗账。
殷涔皱了皱眉,道,“司礼监有账册存档一事我自然知晓,然而皇上既已派我巡茶,必然是此账册并不准确,至少,皇上信不过,何况,司礼监的存档账册只有一个粗略统计结果,最完整原始的账册仍然保存在研茶坊和茶盐司,这账册是一定要查的,两位又何须费力遮掩?”
后半截儿实为殷涔下的套,胡乱猜的,他赌司礼监的存档不是原版,也没道理会是原版,既给了他巡按御史的身份,便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提得出,查账算什么,天经地义。
果然,任同欢沉默了,叶明枝又开了口,“茶坊的账册都事无巨细相当琐碎,不若给三天期限我让账房先生整理过后,再送到殿下和御史大人官驿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