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诚恳道:不劳凌将军,本官这便派兵平息此事,若再有官员伤亡,本官一律承担。
又再三保证,只差承诺若再出事便挂印辞官,才暂压下众怒,捱到退朝。
我虽床上甥管严,在外仍是呼朋唤友,风光无限。当日因太过疲惫,酒局饭局全推了,换身淡蓝直裰,盘膝闲坐廊檐下,泡壶清茶,摆设棋盘,左手持白子,右手黑子,自行对弈。
至午后,院中落了小雨,淅淅沥沥,在荷塘溅起圈圈涟漪,锦鲤浮到水面吐泡换气,院落内清幽宁静,只听风声,雨声,落子声,还有雨打竹叶的沙沙声。
我却无心观赏,一边落子,一边想着抽穗开花的早米,想前线的战事,想空虚的国库,想天武会事端。
每件都关系重大。
不知呆了多久,才注意到院门正静静站着一道颀长身影,撑着柄天青色纸伞,俊美的容颜掩在缥缈烟雨之后,雨丝飘洒,落在伞盖,模糊了轮廓。
他见我回过神,便行至我的身侧坐下,将一小篮荔枝放在我们中间,约莫三十来颗,连着枝叶,薄壳沾有水滴,鲜红润泽。
凌墨说是手下副将探亲以竹奁密封带回的,记得我爱吃,便拿来给我。
我没应声,默默拾起一颗来,心里五味陈杂。
我前世生于高知家庭,这辈子也从未在吃穿上受过苛待,惯得挑食嘴刁,尝什么都没胃口。凌墨在时还装装样子,不在时便只顾喝酒,无人敢管。他为能让我多吃饭,想办法买各种食物水果,倘若我多吃两口,便会常常出现在桌上,也是煞费苦心。
我猜这次也是要来的吧。
再看看他淡漠冷情的侧脸,剥开暗红色果壳,露出晶莹剔透、汁水丰盈的果肉,清甜的果香飘至鼻尖。
这时间我竟有股冲动,很想将永远保护在身后,更想紧紧抱住他,告诉他,我不会走,不做权相了。
但我面上只是笑了笑,将荔枝喂进他口里,接连塞了他好几颗,才将手探出屋檐,穿过交织天地间的雨帘,望着清凉湿润的雨水自屋檐成串滴落于掌心,欢喜地笑道:“广寒来信说早米快熟了,我刚算了算,今年能熟两拨呢。苏湖熟,天下足,待粮草充足,咱们抗夏便有底气了。前线有张忠、李德之、李辉之、夏虎几位将军,他们对吉尔格勒的作战方式也很熟悉,我很有信心,你不必烦忧。”
他不知是否相信了我的话,也不同我争,而是敏锐地注意到那盘黑白玲珑的残局,问道:“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我现在听到这个词就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