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楚峥一打开手机的电子邮件界面,叮咚叮咚的声音络绎不绝,显然有很多事情都在等着他回复。
乔以燃看着楚峥半靠在病床上,皱着眉头开始飞速地给那些属下回邮件。他的动作很快,平均一两分钟就能切换到下一封邮件。
此刻半坐着回复工作邮件的楚峥薄唇紧抿,身上的那种专注感有一种莫名的魔力。
他修长的手指在触屏界面上迅速地滑动,手背上仍在吊着的点滴并没有影响他的动作,硬生生把这间单人病房坐出了一种星级酒店会议室的气势。
乔以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不由得在想: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变态干正经事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鬼使神差地看了几分钟,乔以燃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掩饰性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既然这家伙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自己就先随便看点论文打发一下时间吧。
两个人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双方倒是相安无事,显得和谐无比。
由于乔以燃攻读研究生的时候选择的是婚姻家庭法方向,穿越到这个允许同性结婚的世界观设定里,乔以燃自然是十分好奇:在这种婚姻法语境之下,对于夫妻应该怎么定义?同性伴侣死亡之后的遗产继承问题怎么解决?对于收养关系有没有其他规定?
能够有机会吸收从未见过的全新知识,乔以燃越看越认真,沉浸其中,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楚峥那边拣着重要的邮件回复了几封,其实早就已经心不在焉了。
他偏过头去看床边那个人的侧脸,那人正低着头专注地翻阅着什么文章,时不时地点击屏幕翻页,连自己的目光都没有察觉。
楚峥有那么一瞬间被这样的岁月静好所迷惑,心脏软弱到他自己都要嘲笑自己天真。
从他有记忆起,医院给他留下的从来都是不好的回忆。
包括与最疼爱自己的外婆生离死别,包括父亲的情人得意地递上那张亲子鉴定,包括母亲躺在病床上歇斯底里地骂他是个变态,才会对一个男人执念甚深。
楚峥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吧。
自年少时候的惊鸿一瞥,再到经年之后的久别重逢,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择手段,追逐的那个背影可能只不过就是无根浮萍,梦幻泡影。
可是他实在是太累,太苦,太寂寞了。
所以才会连这样镜花水月的一根救命稻草都要紧紧抓住。
否则会觉得自己的一切存在都毫无意义,找不到活在世上继续坚持的理由。
他心里一直都很明白。
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在强求。
不在乎对方究竟怎么想。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真能得到什么回应。
或许到哪一天南墙撞多了,耗尽了所有热情就会死吧。
毕竟活着也实在没有多少意思。
但是从今天起,好像很多东西都莫名其妙地失去控制。
楚峥垂眸沉思,神色喜怒难辨。
那个人一本正经地说“这不公平”——这和自己在那个看不清模样的梦境里反复温习过千遍万遍的样子重合得太多了。
第一次会因为自己的要求而妥协。
陪着自己吃饭,还是会注意自己的情况。
送自己到了医院,耐心地等在一旁照顾。
其实人类真的是种敏感的生物:本能地知道谁对自己容忍,也知道谁对自己温柔,才会得寸进尺。
楚峥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这样的退让和容忍,竟催生了自己深藏于心的可怕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