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韩昭来迟一步,刘赐如今并不在这个城池。

不过领路的士兵还是放他进了城,将他带到了一处别苑。

进门后韩昭见到的也不是什么主帅,只有一个坐在凉亭里独自弈棋的年轻文士。

文士身着黛蓝锦袍,头戴玉冠,墨发挽髻,眉如远山,眸若清泉,本是一副极俊秀冷淡的面貌,却因唇上一抹不正常的艳红添了一种病态的艳丽。

见韩昭来,他手中的放下棋子,轻轻一笑:“说来也巧,若非信使才送来的消息,尹不会见阁下。”

时值傍晚,苍黄的夕阳为一切晕染上了古旧的色彩,也显得眼前的蓝衣文士的面容诡谲莫测。

在韩昭疑惑的神情中,文士缓缓解释:“前日,凉州少主刘玄发布诏书澄清先前阁下的通敌罪,为阁下正了名。”

没有这份赦令韩昭就是伪朝细作,作为伪朝的敌对势力,荆州不会欢迎他。韩昭不知道刘玄发出赦令的事,不过他敢来,自然也有让人听他意见的把握。

文士这句话很明显透露了荆州也在关注韩昭,所以在韩昭来之前,他们便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韩昭已隐隐察觉到这场会谈他会处于劣势,但为了赵寄,他不能退。

文士开始做自我介绍:“在下公良尹,一介书生,如今在中山王手下效力。”

他说得很谦虚,但韩昭知道他:刘赐帐下的新锐谋士,听说出身山东大族公良氏,入刘赐麾下后向其献了不少对付刘斐的得力计策,颇得重用。

韩昭冲文士微微颔首:“韩昭。”

简单介绍后,公良尹伸手请韩昭入座。有下人上来看茶,放好便退了下来。

待亭中再次清净,公良尹开口道:“阁下的来意,尹已清楚。”

果然早有预备,刘赐不见他估计也是故意的。

公良尹继续说了下去:“赵寄,生于仲夏,其母是易城留君亭的沽酒女……其父是当是那片封地的主人。”

“这些主公都知道了,也将相关事宜尽数交由尹处理。”

交给一个谋士?刘赐对自己儿子这般轻率?

韩昭压下心中的不满,问:“如何处理?”

公良尹似乎也有大部分谋士都有的毛病,什么事情都不肯直说,要先卖关子:“目前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韩昭不应话,公良尹也不尴尬,自顾自说了下去:“好消息是刘斐尚不确定公子的身份,所以只将其关押,未有动作;坏消息是——公子被他们抓到时身受重伤,他们不知道公子的尊贵,自然不会给公子多好的照顾,如今公子的情况并不乐观。”

“若被刘斐知晓公子的真实身份,定会要挟主公献城割地。”

“主公心系公子,但也心疼他的袍泽们为夺取这些城池挥洒的鲜血,不愿见到那般情况。”

韩昭明白公良尹想表达的意思:刘赐不会在赵寄身上付出太多。

刘赐有很多个儿子,在他看来多一个少一个不要紧。韩昭有预料,所以迟迟没有送赵寄认父——赵寄没有证明自己的价值前回归,不会得到刘赐的重视。

公良尹继续说了下去:“但主公为臣子考虑,但臣子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主公骨肉分离?尹会尽力保全公子。”

他这番话说得一片赤胆忠心,但韩昭丝毫未感动,有前面那些话的铺垫,他口中的“尽力”只怕非常有限了。

韩昭的心已经被接连的冷水浇得凉透,准备的慷慨激昂的辩词也没了说出口的必要,他幽冷追问:“如何尽力?”

“尹会让谭将军出兵救公子。但是,除了公子必须回到主公身边这个条件之外,尹还对阁下有个不情之请——”说到此处公良尹突然打住。

韩昭追问:“什么?”

……

傍晚,韩昭独自坐在灯火昏暗的驿馆客房内,白天与公良尹的对话又回荡在他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