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骁远远看到了站在另一头高岗旗帜下的刘稷。
普通人或许不知晓刘稷的过往,但身处权力高层的窦骁不会不清楚,他知晓这个就是曾经在襄阳与他对阵的少年将领。
窦骁从来不轻视“后生”这个词,当年的赵寄无法与他正面对抗,不代表今天的刘稷不能打败他。
他密切注视着平原上的战局变化,时刻准备着根据战斗形势变换阵型,然而不管他做出什么调整,对面总能及时应变,甚至是在战场上还没显出效果的时候就做了应对,其应变能力与掌控能力与当年在襄阳对阵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窦骁甚至嗅到了一种只有在沙场上磨砺几十年才能有的老练气息,身经百战的他居然被对面的紧逼到觉得紧迫。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怀疑对面不是刘稷,但在对战前他们已经尽量收集对方的作战经历,吃透对方的作战方法,这种作战风格总体看来确是刘稷的无疑。
三十万大军当然不可能全数在一个地方战斗,但主战场的吃紧让窦骁无暇分心去过问其它方向,他只能将那里交给跟随他多年的副将们。
所以当西边传来败讯时,窦骁措手不及。传令兵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岗,跪到在窦骁面前:“大将军!西向被破了!”
窦骁大惊:“怎么破的?”负责西向的将领可是跟随他最久的亲信,能力是毫无疑问的。
传令兵仍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是刘稷!刘稷的骑兵。他们突然从山谷里杀出,攻击我方左翼,阮将军措手不及,被其冲入阵营,当场斩杀!”
刘稷?怎么可能!他明明在对面指挥战斗!
窦骁看向对面山岗,被他以为是刘稷的身影仍旧站在那里,他身边的传令兵依旧在挥动令旗。
如果不是刘稷,那会是谁?能有比肩甚至超过刘稷的指挥能力,以及极其相似的作战风格!
窦骁满心疑惑,然而如今的境地容不得他花时间思考,西翼被破,接下来主战场将被两面包夹,届时他们将极为被动。
窦骁下令:“鸣金收兵!”
锣声响彻山谷,伪朝军队的将领听到这个声音都迅速命手下的人按照既定的路线撤退。
而另一边也在伪朝鸣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发出了追击的命令。
追击一直持续到韶山内,直到虎咽口韩昭才叫停追击。
“顾先生,为什么不继续追?”耿毅疑惑询问,刘稷把他丢给韩昭的时候特地嘱咐了一句让他好好学,所以他也做到了有疑必问。
韩昭也不吝啬解答:“前方地形复杂,适合埋伏。窦骁虽然撤兵,但实力未损,士气未散。若他们在前面回头给我们一个反击——”
他们军队的优势是机动性高,但狭窄的地形会大大削弱这种优势,届时窦骁只需要让他的重甲兵当前锋,便能让只有轻甲兵的荆州军队喝上一壶。
耿毅想了想那个画面,怂了。
这一战虽然没有完全打败窦骁,但夺取了韶山要地,也算大胜。不过这次能取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窦骁不知道韩昭的存在,这个信息差为他们争取了极大的优势,但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等刘稷一回来,韩昭就立刻与他讨论起下一步的战略。
韩昭的意见只有两个字:分兵。
他留在这里拖住窦骁,刘稷带人绕道后方,直取东都。
韩昭指着地图上的东都,回头看着刘稷:“只要你兵临东都,就有人帮你。”
刘稷神情一凛:“谁?”
昏昧的烛火中,韩昭沉默了一阵,回道:“你先生。”
韩昭说的先生不会是公良尹,那就只有景修……景修已经不在了,那就是和景修有关系的人。
这场战争更深层的原因终于因这短短三字剥落掉外壳,露出真面目。对刘赐他们来说,这是天下至高权位的角逐,但对刘稷、对韩昭、对那个掩埋过往潜伏在东都的人来说则是——复仇!
伪朝曾经用阴谋毁掉了凉州君臣的梦想,刘玄、景修、宇文循……皆死于卑鄙的手段下,这不叫成王败寇,这是无法释怀的仇恨。
刘稷从不提起凉州,但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