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大义灭至亲,哪儿是那么容易?
“父皇想给詹少奇一条生路。”萧弘虽然是一句疑问,然而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如今殿内就这父子俩,天乾帝于是轻轻点了头。
“三弟的理由,您不采用吗?”詹驸马尽忠,望留存血脉,网开一面。
天乾帝道:“为大齐尽忠者何其之多。”
天乾帝虽然是这么想的,然而开此一先河,这满天下的官员,特别是战死沙场的武将,岂不是都能因此为后代脱罪?远的不说,镇北王府死了多少人,难道他们就能将百姓当做草芥践踏?
天乾帝想当一个明君,不愿遭受士林诟病,所以因为私心一直没有开口定罪,但也没有就此放过,僵持着。
“您的意思是,除了死罪?”萧弘问。
天乾帝眉间微微一皱,但最后依旧还是点了头:“怕是连流放千里,这些人也都不会答应的。”
一百多条人命,罪魁祸首却还能苟活着,天理何在?
天乾帝坐了下来,萧弘蹲在他旁边说:“父皇,您想饶过展少奇一命,满朝文武都看的出来,可为什么他们死活不同意呢?”
闻言,天乾帝微微皱起眉头,朝萧弘示意继续说下去。
萧弘道:“您有没有发现,从秋园被揭露到现在,不管是姑母还是詹少奇,甚至詹家……以及那些加害者没有一个愧疚过,道歉过,去探望过那些卑微的可怜的幸存者!当然,有些在监牢里想去也没得去,可是连赎罪的姿态都没有啊!他们的目光都在您身上,乞求着掌握他们生死的大齐皇帝的原谅,您的大发慈悲来绕过他们的罪恶。可是不觉得可笑吗?他们真正对不起的是您吗?是那些尸骸,那些遭受罹难现在被家人抛弃的姑娘,苦熬八年的魏国公府大小姐啊!连一丝忏悔都没有,您让天下人怎么不愤怒,怎么善罢甘休?”
此言一出,天乾帝面露惊讶,这点从来没人提过,他也未曾想到过。
只见萧弘的眼里清晰地表露着憎恶:“父皇,詹少奇没认罪,溧阳姑母除了用一块金锁,还有这根簪子,拿着詹驸马和皇祖母来戳您的心窝子以外,可对那些可怜人有过一丝一毫的歉疚?有想过如何赎罪吗?不,时至今日,他们都觉得没错,只是倒霉的没捂紧让人发现了而已。”
到此,天乾帝才重新瞧着萧弘。
从朝堂上第一天开始争吵到今日,萧弘未曾发表过任何的看法,他似乎为了避嫌,亦或者看出天乾帝的意思,干脆不插手。
可萧弘向来厌憎分明,连萧铭都出面表态了,他怎么会无动于衷?
“没有忏悔之心,才是最可恶的,因此别说是詹少奇,就是溧阳长公主判个死罪,儿子都觉得太轻了。”
萧弘的话让天乾帝瞳孔微缩,震惊地看向他,而后者没有退缩,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握住天乾帝的手,软了声音道:“可谁让她是您的亲妹妹呢,我跟她没感情,但您割舍不下呀!我作为太子,在朝堂上若是开口的话,也让您太为难了,儿子终究不忍心。”
萧弘最后的体谅让天乾帝心里发酸,握住他的手久久没放开。
是啊,谁都在逼他,唯独这个儿子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