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霁宁没有回宫,而和京渊一道去了一品楼。
进了雅间后,京渊和他都屏退了所有旁人,连穆奎萧霁宁都只是让他守在门外,若无吩咐,不可进屋打扰他和京渊谈话。
谁知他们两人落座后,京渊只顾着垂眸沏茶,一句话不说。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萧霁宁此刻心乱难梳,陪京渊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口直白道:“不知京将军想和我说什么事呢?”
京渊眼皮未抬,只是启唇轻声叹道:“宸妃怕是不行了。”
萧霁宁在他话音落下后,眼瞳便蓦地缩紧,心下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阵悲哀。
到底还是因为宸妃所说的那句话——得尽天下美人,不如得一知心人。
这句话他不是听宸妃说的,也不是听萧帝说的,而是一日清晨,他在去上书房上早课时,听纯姬在萧帝离开后追出去后,靠在玉笙居宫门边的喃喃。
纯姬说,她好羡慕珍妃。
所以萧霁宁一直以为,这句话是萧帝用来形容珍妃的,和七、八皇子闲聊时,他还将这句话拿了出来想拒绝萧帝的赐婚,但他却没想到这句话竟是萧帝当年对宸妃说的。
他在后宫中摸爬活了十几年,深知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真情难求,真心难见;太过心软,付诸感情太多的人总是活的苦累,他心底的悲哀说浓不浓,说淡却也不淡,宸妃与他干系不深,他对她,不过是可怜可惜她那错付的一腔深情。
宫中传言,宸妃盛宠时,太子霁辰一满月,便被萧帝立为太子,后来珍妃入宫生下七皇子,宸妃一夜间便白了鬓角,此后一直缠绵病榻,身体终年不见好转……她今日席间呕血晕厥,或许真的时日不多了。
萧霁宁不禁垂下视线,望着桌面喃喃道:“怎么会……”
而京渊也在垂眸望着萧霁宁。
他在观察这个多年不见的九皇子。
其实京渊早就忘了萧霁宁长什么模样,若不是萧霁宁每月固定的来信,京渊绝不会在他终年思索的事物中,再给萧霁宁添点存在的位置。
七年过去了,京渊只记得当年他离开时,九皇子还是矮矮的一小团,宫中除了五公主,就属他最圆,再次见时,小时候的那个肉团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眉非幼时眉,唇非幼时唇,只剩那双清亮如雪,秋水无尘的杏子眼还和他记忆中一般,不曾变过丝毫。
噢,还有他那些无处可放的善心怜念,似乎也没有削减半分,连听了宸妃快死的消息,他都还是会露出些许悲哀的目光。
京渊眼底一片沉色,为萧霁宁递去一杯沏好的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