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就站了出来,看向叶芃贞,声音极为冷肃:“天下巨贾者多,叶夫人就没想过,为什么别人没被请来大殿宫宴,只你站在这里?”
叶芃贞最不怕挑刺的,不就是打嘴架?
“为什么?还未请教这位——”
“下官张世,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张世朝座上天子拱了拱手,再次看向叶芃贞,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天下人才无数,朝廷求贤若渴,愿意礼贤下士,人才便也该肝脑涂地,报效天子。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样的道理,本不指望你一个女人能明白,可夫人一介白身,一路走到今日,宫宴之上,还是一点事理都不懂,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的姿态太明显,意在指点,皇上都折节下交,允你一个妇人上殿参与宫宴,给了你这么大脸面,你不赶紧磕头跪舔,麻利送上银钱,还等什么?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么!
叶芃贞几乎是立时,柳眉就挑了起来。
别的她不管,这姓张的骂她蠢了,嫌弃她是女人,各种瞧不上,觉得跟她站在同一方大殿,呼吸同一方空气都是侮辱了。
行,你有本事,惹着老娘了!
“张大人就是有文化,话说出来都那么动听,民妇倒要讨教,张大人为朝廷报效了什么?”
张世再次朝建平帝拱手:“下官每日官署上差,克己复礼,兢兢业业,从不曾懈怠,休沐时都心系国事,不曾有一日请假。”
叶芃贞呵了一声:“张大人方才也暗骂我笨了,实不相瞒,大人说了那么多,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大人到底都做了什么?每日因何辛苦?”
张世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文书往来,上下承接,清查古籍,抄检注释——文以载道,所有贡献不是数量能衡量的,下官不敢称苦,只盼夫人不懂可以,莫要再胡搅蛮缠,笑掉别人大牙。”
叶芃贞微笑:“我是不懂,不过听着,和我铺子里的掌柜账房差不多?”
张世一噎:“你——”
他想说你懂个屁,结果一个女子刚出来就被截断,叶芃贞眯了眼,声音扬高:“我不懂张大人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手上每一文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我带着掌柜账房在杀人不见血的商路上打拼,豁出性命,方换来丰厚积蓄,我是女人,贪财,也小气,可街坊四邻有难处,我帮;家乡四处有天灾,我赈;山果货品往外运的路不畅,我修;必经之路的桥塌了,我建!世间好多事,经不起耽搁,不能像大人那样慢慢悠悠从从容容的过,没人管,立刻就有损失!”
“自我父去世,我全盘接手家业至今,不多,整整十年,这十年,我修过路八十二条,造过桥五十一座,畅通新商路二十七余,活人无数,更别提灾年施粮米,恶时助穷寡,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做了贡献数不出来?明明就数得过来!张大人说没法数,是真的没法数,还是根本没做过一件实事,有一样实功!”
大殿陡然一静。
这话委实有些扎心,在场都是当官的,如何不明白,真要有实足政绩,恨不得天天顶在脑门上,哪会拿虚无缥缈的话遮掩?
张世自觉面上无光,很有些恼怒:“夫人还真是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