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舟握紧了拳头,沉默片刻,干涩地开口道:“......抱歉。”
喻微温和道:“做错了事才需要道歉。”
郑小舟眼圈一红,强忍着伤口疼痛,努力说下去:“不应该喝酒,不应该去酒吧,不应该和陌生人跳舞。”
喻微嘴角小幅度一勾,不置可否地看向他。
“我错了,再不会了,老师。”郑小舟语气带了点哀求,“我会......乖。”
“别生气,求你。”郑小舟说道。
喻微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微笑道:“好啊。”
他和平常一样站起身,低眸摸摸郑小舟的头发,然后去厨房里系上鹅黄色小围裙,看砂锅的汤有没有熬好。
他掀开盖子雾气蒸腾出来,里面滚滚冒泡的浓汤涌出香气,钻到一楼前厅的各个角落。一片水声中,郑小舟模糊间听到一声低语:
“鸡翅浪费了。”
然后烤箱电源被关掉,里面一盘滋滋冒油的烤翅被端出来,热气腾腾地给倒进厨余垃圾袋里。
晚一点的时候,那碗晾得温热的杏仁豆腐汤摆在了桌子上,豆腐已经被熬烂了,吸管横搭在碗沿上,上面凝结出一点水珠。
郑小舟心里的难过一点点长大起来。
晚上的时候,郑小舟做好润滑,只穿了浴袍在床上背过去躺着。喻微处理完工作洗完澡,看到郑小舟手指湿漉漉的,在深灰色床单上无意识地打转。两条年轻有力的白腿散散敞着,浴袍滑到手肘,平直雪亮的肩膀露出来,灯下看来如明珠一角,隐隐生辉。
喻微回到浴室吹干了头发。房间暗下去,床垫沉下来。喻微的手探到他腿心,细致地一抹,把粘腻悉数清理干净,抽了床头的纸巾擦干手,从他后背抱过去,细密地吻他嫩白后颈,膝盖顶进他湿热腿弯,与他紧紧相贴像半枚书名号。
郑小舟呼吸急促起来,小声又不安地问道:“老师?”
喻微含住他薄薄耳垂,嗓音有点哑:“你这里生的很薄。”
“戴耳钉很好看。”
郑小舟有点紧张:“我怕疼。”
“我帮你打,不疼。”
郑小舟犹豫片刻,试探道:“可以......那、那我能不搬出来吗?住宿的话方便一些,而且朋友都在学校,我......”
喻微没说话。
郑小舟心提起来,忙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搬出来也行,真的,你别多想......”
喻微突然道:“多想什么?”
郑小舟哑然,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仔细想想心里却放松下来,喻微知道了又怎样。不过是高兴时宠着玩的小男孩,上心时便养小孩似的养一养,腻味了便找个机会踹了,没必要费心想太多。
他想到自己一个月后的二十岁生日,心里开始盘算自己这几个月兼职攒下的钱够不够生活费。姐姐的治疗费用太过昂贵,一小时的诊费能把他一个月的劳动成果给吞的一干二净。应该再找一些别的工作。郑小舟默默想着。
或许喻微会给他一笔钱,但他却不能把未来押在别人的随手施舍上。虽说喻微这几年待他怎样他的确是清楚的,最近几次郑小舟甚至有种被爱的错觉,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明示暗示自己:他是认真的。
但他不敢信。
温水慢熬,水热了就逃不掉了。
年轻人对纯粹的成年人有一种本能的恐惧,郑小舟害怕自己被什么东西锁住,哪怕是真正的爱情。爱情这东西太过轻巧,多巴胺裹挟它,荷尔蒙绑架它,爱漂亮爱枯萎,带嗔怨带戾气,娇嫩宝贵又敏感犯贱,明明无实体没重量,却能把人绑得紧紧的,锁在桅杆上,然后大梦不死,苦海慈航。
十一放假回来,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只是课程并不等人,F大期中考步步逼近,图书馆门前开始排起长队,食堂角落可见不少人开着笔电,一边嗦粉一边浏览文件。那日过后,喻微却没有再提从宿舍搬出来的事,只是命他注意养口腔里的伤。口腔粘膜自愈性强,过了一周已经好了大半,郑小舟挺过初始那阵疼痒,倒也慢慢适应过来,对赭青那点怨怼也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