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慌乱的怒喝声起,枯坐在床边的人顿时一惊。
泛白天,冷清的夜走到尽头。暗淡的房屋内,朱红雕花木桌上烛泪长撒,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牖照在符念沉着的脸上。
他原本坐在床边,后背倚着床柱,双手环胸,一动不动地盯着昏迷的陌卿。
因着刚才那声突然的呓语,符念整个身体都微微一怔,后背离开床柱,正襟危坐。片刻之后,才察觉自己手心竟然沁出汗来。
而方才呓语的人却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合着的眼眸微微浮动,偏了偏头继续沉睡下去了。
符念睁眼瞧着,瞧着躺在床上的人沉沉睡去,一颗高悬的心重新落了下来,后背重新贴了床柱,然后低头,哑然失笑。
一个倌/妓而已,竟然紧张到了这个程度。
符念有些震惊自己的行为。
他回想几个时辰前这陌卿奄奄一息的时候,自己竟然慌乱恐惧不已,看着他在死亡的边缘漂浮,他竟然有了当年师尊临死时的绝望。
也许,只是因为长得像而已罢。
符念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解释,不然,他怎会想要去救一个倌妓?
他平时对待身边的倌妓向来是随心所欲,就如同竹染,因着他与师尊三分相似的面容,他可以宠信他,可是现在面前这个陌卿与师尊更为相似,他便可以弃了竹染,宠信陌卿。
他愿意宠信谁就宠信谁,但是师尊,始终无可代替。
符念瞧着陌卿大概没有生命危险,枯坐一夜的他才决定起身出去。
他双袖一展,双腿将将站立,大脑骤然一片空白,眼前迷迷蒙蒙地看不清楚,他忙下意识地用手抓住床柱,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是夜行渊之主,血族夜尊,血灵之力高不可测。符念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内力不稳的时候。
想必,是方才替陌卿疗伤太急切了。
符念用手按了按额头,再回头瞧一眼穿上睡着的人,便面色如常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长夜迷雾散尽,朝阳冉冉升起,台阶下熹微的晨光里,低头跪着一个俊秀的少年。
“师兄!陌卿他……怎么样了?”少年一听见门响,骤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满是焦灼的急切。
“引灵入剑这种蠢事你都做得出,你现在还有脸问?”符念立于台阶之上,冷沉着眼瞧着跪在下面的孟桓。
“我……我怕……”孟桓急于争辩,可是话到一半忽然脸涨得通红,说不下去了。
“怕什么?怕我吃了他?”符念冷笑。
“不……他那么像师尊,是竹染也就罢了,你怎么可以对他……对他……”
“怎么可以那样对他!”孟桓说到这里,双眸圆睁,双唇紧抿,仿佛要鼓起勇气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符念没有说话,嘴角冷笑着,听孟桓讲完。他缓缓走下台阶,走到孟桓的身旁,黑金的流纹丝履与孟桓蓝色的衣摆相触。
“怎么可以?你以为你是谁?我师弟?”
符念牵了牵唇角。
“师兄,你——”孟桓忽然哽住。他喉结上下滚动,白皙的小脸紧绷:“就算我不是……可是师尊他、他教我门明礼义,知廉耻,这些,你都忘了么!”
“不用你在这里提醒我”符念沉声出口。孟桓一惊,稳着心神不怕死地还想说,忽然听到符念暴呵道:“来人!把少主拖回房间去,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是!尊主!”门边那两个人侍卫闻风丧胆,赶紧跑下台阶,拉住孟桓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