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大开着的,蓝娇坐在客厅的飘窗上,那上头的窗帘已经破破烂烂了,被拽扯下来一大半,半片飘在空中,她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看着门外的古德白,忽然幽幽道:“很奇怪吧,压根不认识的人,其实也是连在一起的。”
“什么意思?”古德白很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因为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看见了!”蓝娇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许凄厉,失魂落魄道,“红色的绳子,把车子跟他们都勒住了,死了,那些勒住的人,总有一个要死的。”
蓝娇从飘窗上走下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脑袋微微摇摆着:“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似卡带的机器一般戛然而止:“我为什么没有看见阿强的绳子呢,我可以拉住他。”
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毫无任何关系的人之间当然也会存在强烈甚至最为强烈的羁绊,比如说剥夺或者被剥夺走生命的那一刻,也许他们从未见过,可是他们被生死联系在一起。
古德白终于明白了蓝娇的异能是什么,他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蓝娇,只是轻柔地询问道:“绳子是什么样的?”
“红色的绳子。”蓝娇只是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古德白,重复道,“都捆住了,捆住了,绳子在人身上,还有车子。”
看来只有果,没有因,蓝娇根本不知道谁会死,所以她只喊要死了要死了。
而马路上只可能车撞人,没有人撞车的道理,对于他们这些旁观者而言,自然以为蓝娇所说的就是那几个伤害她的年轻人。
古德白三言两语已将大致的情况了解,微笑着对她摆摆手:“记得吃晚饭,再见。”
蓝娇乖乖地举起手:“再见。”
余涯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稍微有些远,古德白想他等久了,就顺手在附近买了瓶矿泉水当礼物。
直到等古德白上车,余涯都仍然保持着低头的状态,他便用矿泉水撞了撞余涯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余涯这次反应过来,他揉揉脸,将手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往裤兜里一塞,忙道:“没事没事,就是走了走神,接下来是杜医生家,对吧。”
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垂在车座边上,古德白见过这条吊坠几次,里面藏着张照片,平日藏在余涯的衣服底下,那上面是古德白的婴儿时期。余涯未婚,女朋友倒是谈过几个,都没谈到结婚的份上,后来慢慢心思就淡了,古德白出生之后,他就将古德白当自己的儿子,反正按照他跟古老爷的交情,本来也是要喊他叔叔的。
“对。”
古德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回忆起往昔来,心下微动,暗道:“对了,原主人拿长森集团的资源建立了地下基地,可长森未必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当初古老爷拿着大权,古德白不敢过于放肆,苏秘书这样的人待在集团里,掂量的是利益跟职位,他性格狡猾,谈不上是什么可信的人。”
那么,当时古德白要想用什么人,最亲近的人——
余涯。
诚然余涯的确是古老爷的兄弟,可是长辈对孩子的溺爱从来是没有任何分寸的。
古德白忽然沉下心,自打事情发生以来,他始终没有将余涯放在心上,因为这人一眼就能看透,显得太愚钝,而且太耿直,他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忠诚。这种忠诚固然可敬可佩,甚至值得称赞,然而一旦变成这种忠诚的敌人,那就显得很可怕了。
去工厂测试武赤藻的异能数值,去黎明昏黄,这些事情余涯都清楚,如果他是知情者,那为什么不开口。
不想、不愿、还是起疑?
然而这一切只是猜测而已,倘若余涯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他看起来确实不是个能藏掩秘密的人,古德白岂不是冤枉好人,便很快就将心神收敛,专注在现有的线索上。
电人那边已经有武赤藻去应付,现在的线索就在女人跟云山栖身上。
那个死去的女人明显认识古德白,而长生的项目看起来谈不上多么正常,显然古德白曾经参与过相关项目甚至是活动。不难理解,古德白有钱有势,且又对异能有极度的偏执,从他这里拉赞助简直是轻而易举。
想知道她的来历,恐怕还要从云山栖身上着手。
余涯一路无话,只老老实实将古德白送到了杜玉台家门口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为他开得平平顺顺,竟然没有开出界去。
古德白并不戳破,他还记得杜玉台家的位置,安安静静地乘电梯上去,按部就班地按响了门铃。
“又是谁?”
杜玉台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有气无力,不过仍是很快就上前来开门,他脸上带伤,身后是一片狼藉,见着访客后才将眉毛挑起:“是你啊,古先生。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