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属于古德白的,可是古德白并不是属于他的,而且武赤藻在看到古德白的伤口时,下意识以为是蜥蜴人甚至是背后理所当然的复仇,于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没有自己所认为得那么信任老板的。
这夜本来要没什么意外,这么无风无波也就过去了,偏偏就在古德白快要睡着的时候,蒜帘外传出极为熟悉的声音。
“南野,有没有什么吃的。”
这声音十分虚弱,好似大病初愈般,居然是杜玉台的声音。
仔细回想起来,离上次见他,单克思死亡,居然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之后古德白有试图去找过杜玉台,不过对方退掉了房子,人也不在疗养院之中,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踪影。古德白后来也就放弃寻找杜玉台了,一来是对方的经历实在过于苦逼,毕竟他的黑锅好歹还建立在拿了原主人一条命跟全身家当的份上,可杜玉台堪称是无妄之灾。
二来则是因为当初杜玉台敢毫不犹豫地给他下药,古德白相信本性某种程度上略有些疯狂的医生在过度愤怒的情况下同样能毫不犹豫地给他一刀。
诊所总共就这么大,杜玉台很快就晃悠到了蒜帘之后,他有点嫌弃地拨开那一串串厚实的大蒜,声音才刚抬个头就戛然而止:“有病人……”
古德白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倒是武赤藻诚恳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杜医生。”
杜玉台:“……”
阴魂不散。
杜玉台并没有理会武赤藻,反倒叹息了一声:“我就知道南野这贪财好色的毛病迟早会害死他,万万没有想到来索命的居然会是你,这次真是比窦娥还冤枉了。”
这次杜玉台的态度跟上次见面简直有天壤之别,古德白觉察出不对劲来,便镇定道:“杜医生,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杜玉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病人服,又看了看古德白的胳膊,干巴巴道:“你看起来也是一如往昔啊。”
正巧南野带了晚饭回来,这诊所常年人来人往,加上古德白衣着打扮都是有钱人的模样,绝不可能为点医药费就跑路,他也颇为放心——当然,主要是杜玉台还在诊所里头看着。
“老杜,出来吃饭。”南野将钥匙丢在玻璃桌上,禁不住抱怨两句,“难怪人家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这分手了也不能赖上我啊。”
古德白眉头一挑。
杜玉台老神在在地看着古德白,对外头冷笑了一声:“你请我至多是请个灶神,奉几碗饭菜也就过去了。这次你在外头请的可是个阎王,还当是财神。”
外头忽然没了声,半天后南野才开口道:“你他妈的杜玉台,随便捡个人都是你仇家,比你对象都离谱,老子难道不要做生意的吗?”
他骂人也还是笑吟吟的,有点不紧不慢的意思。
古德白问道:“分手了?”
杜玉台没好气地垂着头,想来是不知道该怒视南野还是该怒视古德白,半天恹恹道:“是啊,分手了,我找到他了,可惜他跟我见面,只对我说了句‘唐平,你人是假的,咱俩的情也真不了。’——再然后嘛,你看我这身伤就知道了,差点没死在那。”
“是他?”
“当然不是。”
南野这时候走进来,隔着一排大蒜,并没完全进来,他似乎听出什么来了,在外头说道:“老杜查到那群人老窝去了,差点没被杀了,要不是小云,大概这会儿真去跟阎罗王对坐吃花生米了。”
“就你话多。”杜玉台有些怨气,很快跟古德白解释,“只查了一点。”
这些事与武赤藻大多没有什么关系,他与杜玉台见面的次数也不大多,因此只是捧着脸仰头呆呆看着古德白。古德白胳膊受伤后流了不少血,脸色比往常白上几分,看上去气势大不如前,有种极为难得的柔意。
“这一点里还有我的事吧。”
杜玉台瞥了眼他,琢磨不出这句话的意思,闷闷道:“等我吃个晚饭。”人还没有完全出去,又很快问道,“你是故意来找我的吗?说实话。”
“我说是凑巧,你信吗?”古德白笑眯眯地回他。
杜玉台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古德白觉得要不是自己的确是碰巧遇到,大概是不会信的。
聪明人就是这样,一件事要琢磨出十几条脉络来;蠢人更憨,不管聪明人是不是在做傻事,总要为他想出千万条理由来解释其中的玄机。
古德白自己是芸芸众生里的一环,就冷眼瞧着杜玉台受困,又要武赤藻去倒热水给自己喝,靠在躺椅上睡了几十分钟。
他这一觉却直接睡到了凌晨一点,胳膊稍微能动弹了,而武赤藻本来靠在扶手上,这会儿滑下来,直接靠在了古德白的腿上,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