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身上近乎虚无的空洞,一口口地吞噬着周围,形成绝对的安全地带,既不进攻,也不退缩。
武赤藻疯了一样想往里冲,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他从余涯的身上看到自己,一句话都不敢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是心甘情愿的,余涯也是心甘情愿的,有一点怨,有一点恨,都浅浅的,像天边流云,不多时就散了。
刘晴劝不动他,只好叹气:“赤藻,世上可没有童话啊。”
武赤藻把自己从回忆里□□,像泡在水里那样头晕目眩,他木着脸,提着花盆识别指纹,有种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别扭。
“桌子上有荔枝,冰箱里有蛋糕,随便你想先吃哪个。”古德白斜在椅子上看书,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掀过一页书,白的几乎能发出光来,又带着一种别样的冷意来,“对了,杨妈炖了汤在锅里,说这个时候正好,你去关了吧。”
厨房里果然小火炖着汤,走进去就能闻到香气,武赤藻不禁有些颓然,他始终不能习惯身边少了个人的感觉,有时候看见床头余涯送来的水晶球,仍然觉得心里酸涩,因此时常睡不好。
可是老板似乎毫无反应,看见车、看见人、甚至是看见照片,都不见他有一点点伤心的模样。
等到武赤藻把汤、蛋糕都端出来,又听见正在晒太阳的古德白说道:“你这几个月来都没有睡好,没事吗?”
“没事。”武赤藻没有立刻开吃,而是将买来的花处理摆放好,这才疲惫道,“只是每次看见水晶球,都有点想涯叔而已。”
古德白忍不住想说:那为什么不丢掉?
有时候古德白实在费解人类自相矛盾的情感,却知道这并不是该说出口的话,他知道这些事对自己无关紧要,可对武赤藻而言,却相当了不得,于是细细思量片刻,终于开口道:“他人已经走了,你再想他,也没有用了。”
这是他们这些时日来头一次提起当初的事,武赤藻去洗了手,将汤盛给古德白,低声道:“你总是这样想的吗?”
“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摔碎的杯子,打碎的碗。你再努力也拼凑不回去。”古德白将汤碗端过来,那本书压在他的肚子里,晒得一片暖和,“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大概还要再难过上好几天,只不过这种难过除了毫无控制地宣泄情感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武赤藻简直连生气都提不起劲来了,更奇妙的是,他居然还听出点安慰的意思来。
他想自己真是失心疯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武赤藻仍然是很受用的,大概是因为时间的确足够长久了,他已经完全明白古德白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能说服自己,就这么轻轻将这桩事放过去。
于是两个人安静地在太阳底下喝汤。
等到一碗汤干净,武赤藻才哑着嗓音道:“老板,你在看什么书?”
纸页发出簌簌的动静,自从陈芸芸死后,古家跟陈家说不上势同水火,多少也有点结仇的意思。
杜玉台设局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一手,这也是为什么康德会挂在古三叔名下的原因,没有了莎乐美的资金来源,还有古家源源不断地输送新血。要不是古德白前去警告,恐怕这位好医生连他的骨头都要啃下半斤来,从敌人的角度出发,他还是希望这位差点给自己造成心理阴影的医生早点去阴间,别留在阳间祸害人了。
休战是休战,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麻烦要处理。
古德白叹气道:“看水衡子的最后一本书,刚刚出版的,你要吗?”
“啊?可是水哥他……”
古德白淡淡道:“书写完了就可以,人死了并不要紧。”
武赤藻不懂这些,只好应一声,又听见古德白很快说道:“我接下来不能这么有空了,如果不多出去走动走动,恐怕很快就有詹雅为了掌控长森囚禁儿子的流言出现了,再来还有些遗留下来的麻烦要处理。”
“遗留下来的麻烦?”武赤藻又再重复道,“是什么?”
古德白竟然十分诚实地告诉了武赤藻:“当然是刘晴跟激进者的麻烦。”
武赤藻干涩地开口道:“刘小姐是个好人。”
“我知道她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死掉的话完全属于社会资源浪费的那类好人。”古德白平淡无奇地回答他,“所以我才会好心地帮忙收拾麻烦,免得她误入歧途,找错方向,惹来根本不必要的问题。”
武赤藻听他没有下文,不由得心里突然一跳,硬着头皮问道:“那你要我替你做什么吗?”
那声音听起来,竟然是满含绝望与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