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 深渊魔王的牢狱就在前方。”狱卒尊敬地递给他一串钥匙道。“我一个小时后回来,请您把握时间,注意安全, 毕竟魔王是危险人物。”
顾君行漆黑的眼眸仿佛无边深海, 视线落在狱卒身上片刻,然后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狱卒弯腰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顾君行望着面前漆黑的监牢, 里面无声无光,黑暗仿佛狰狞的巨兽, 吞噬一切。常人在这样无人的寂静之中呆久了, 不是发疯, 就是自伤, 连自己是否活着都无法确认。
更何况,他了解极了将夜,这个男人最讨厌的就是禁锢。
他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使了一个明火术点起监牢内的灯。逐一亮起的火光照着他颀长的身影,也点亮了他的视野,可在他看到被缚在十字架上,垂着头人事不省的将夜时,整个人轰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将夜双手被吊,腰身与脚踝上都被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仿佛神灵一样完美的身躯上贴着焦黑的电光符咒,上身的亚麻制囚服几乎被鞭子抽成碎布,露出苍白的肉体,被绑缚在十字架上的模样,简直像是献给上帝的祭品,有一种别样的凄美。
他的脚下散落着无数折断的刑具,与他近乎神赐的美貌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顾君行颤抖着手打开内监的锁,走到将夜面前,想碰碰他垂落的银发,却又僵在原地。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苍穹的雄鹰折断翅膀,让无拘无束的刺客被如此磋磨折辱?
将夜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肯为他暴露软肋,为他束手就擒,为他放弃自由,甚至为了不牵连他,一肩扛下所有的欺凌与折辱,就为了让他在联盟走的更顺一些。
顾君行温柔又悲痛想着,懊悔和痛苦撕咬着他的心脏,让他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溢出极致悲意。他咬住自己泛白的唇,颤抖着,伸手去抚摸他苍白如纸的侧脸。
冰凉,寒冷,带着湿润的水汽。
“将夜,你醒一醒。”他轻轻唤道,声音带着哽咽。
然后他看见刺客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然后顾君行的眼眸撞进了一片深邃的银灰色幽海。
温柔而璀璨。
“……不要哭。”将夜道。他平日温柔低沉的声线,此时却显得嘶哑。
他的神情依旧是柔和的,银灰色的眸底映照着顾君行的面容,仿佛全世界仅有一人能入他的眼,说不出的缱绻深情。
将夜永远都是这样望着他,仿佛承载着累世的情深。
“疼不疼?”顾君行纵然有万语千言,被他这样一望,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抚摸着他暗淡的银发和侧脸,心里像是被揉碎了一样痛,轻轻问道:“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不疼,我习惯了。”将夜笑笑道:“不过是些小把戏,不值一提。”
他避而不谈。
“骗子。”顾君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声音带着些微颤。他道:“习惯了,不代表你不会痛。”
说罢,顾君行伸手将他身上烧焦的符咒揭下来,丝毫不管自己被灼伤的指尖。他身上的符咒都是催动了的,即使不剩多少效果,徒手去摘也难免会受伤,但顾君行硬是一声不吭,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任凭电光在他的手指间跃动。
“你别碰,效果还没过。”将夜真的急了,他看着顾君行发红的手指,开始后悔自己演他这一波,心疼地道:“我真的没受伤,不过是一群人类,他们伤不到我。”
“即使伤到了,以你的身体素质,我来看你的时候大概也恢复了吧。”顾君行将最后一张撕下来碾成碎片,他的脸上无喜无怒,垂下眼道:“鞭刑、电刑、是不是还有人给你用钻心刺骨?告诉我,是谁?”
“……瞒不过你,玄门的一个家伙,我没记名字。”将夜看着顾君行将被灼烧的通红的指尖藏进袖子里,快要被他这副固执又隐忍的模样打败了。
“我去查查。”顾君行话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但他很快就掩盖住眸底的晦暗,他的底线就是将夜,旁人动他,他彻底炸了毛,恨不得把那些联盟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
可是他隐忍不发,像是安抚一样地拂过刺客的后脑的银发,轻轻抱住他,却被他的身体冰的一颤,心疼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无归之狱太冷了,将夜的身体像一块冰,没有丝毫活人气。
“被泼了点水,不碍事。”将夜笑笑,低下头望着顾君行,嗓音低沉磁性:“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冷了。”
顾君行凤眼微挑,扫了他一眼,见将夜低着头,唇的弧度依旧优美,只是有些泛白,一看就是不饮不食数日,此时还能有兴致向他撒娇讨甜头,看样子是没什么事。
若他是人类,怕是受不住这种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