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砚见他眉眼弯弯,道:“顾先生,您这一辈子就打算这样过?”
“这样过不是很好吗?”他心情很好地微笑道。
容砚一顿,他已经有三四年没提起将夜的名字了,所以小心地用了一个代称,道:“您还在等他吗?”
顾君行已经不会露出动摇的神色了,时光将他的一切磨平,却无法让记忆褪色,只是将痛楚带走,让快乐留下。
他微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曾见过沧海,还会在乎涓涓溪流吗?”
他甚至还挺愉快地想到:对的,他就是我的沧海,我的巫山,我心里的那一片云。
第三十年,他常年扑在联盟的工作上,魂魄不全的后遗症终于来了。
病来如山倒,他被勒令必须休息。许多人都在关心他们盟主的身体健康,为他制作康复的小礼物。有个朋友送他了一套将夜当年的图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熟悉的脸,年轻、桀骜、俊美的近乎锋利。
于是他终于落泪,在无人的幕后。
他在想他这一辈子,得到过将夜是不是就满足了?但他不是,他太贪心,他得到的太短,太短了。
第三十一年,他在云中城种满了风信子,每到春天就会开花。
第三十二年,有俗世的导演采访他,想要用修界的这段历史拍电影。顾盟主毫无疑问的是个传奇,他的晋升,他的能力,他的渊博,他传奇一般的经历,他年轻的容貌,一切都值得搬上荧幕。
编剧问起他当年的故事,试图探寻他的心路历程,他问,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为了什么?
顾君行一怔,说道:和人拜过天地,怎么能算没结过婚呢?
编剧一愣,这与他得知的不同,于是问道:对方是谁?
顾君行笑笑,说道:是我的刀,是我的盾,是我的光耀星辰。
第三十五年,他的记忆慢慢回归,想起许多世之前的事情。他意识到自己和将夜的磨合和冲突,那些烦恼与不快,其实并不是仅仅今生的事情。两个固执又理念不同的人,在一起势必要经历近乎痛苦的摩擦和碰撞。
他恨透了将夜的自作主张,将夜未尝也不是对他的牺牲咬牙切齿。
他难得捡回自己尘封多年的回忆,一件一件地捋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决定。
他想一想,却又是失笑,原来他也有那么不成熟的时刻。
年少时,他也曾虚掷时光,轻言生死。也曾抛却理智,为他轻狂过,冲动过,不顾后果。
在将夜看来,他的那些牺牲与奉献,才是最残忍的刀,最锋利的箭。
而爱这种东西,总要经过挫折,才历久弥新。
他离开的第三十七年,联盟里出现了小型叛乱。顾君行很是费了些功夫把事情解决,反叛者被扔进监狱,接受审判。
叶之问处理完,征询他的意见道:“无归之狱多少年没开放了,这次情节严重,扔进去吗?”
顾君行说:“不了,把那里填上吧。”
世界上不存在理想国,永远的秩序只是虚无。而这稳定的冰面之下是否都带着革命的火种?
用毕生实践后,顾君行又不得不承认将夜的正确性与预见性。
他也是对的。
第三十八年,俗世与修界的矛盾爆发了。
他开始重新审视与俗世的关系,与政府磋商磨合。
已经老去的政要眼底有着羡慕的神色,他问:“顾盟主,你怎么这么年轻?”
顾君行笑了笑说:“我不想让归来的人感觉到时光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