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站在阵后,遥遥看着冲在最前面的林放。常胜将军的银枪白马,朱红色披风,仿佛战场之中最鲜妍的色彩。他手中执着黑色的令旗,扬手落下。
战鼓擂动,军队变阵,如潮水一般分开两边,让先锋突入阵中。
“若非如此相见……”颜卿想道:“与这般良将切磋兵法,定然令人十分热血沸腾。”
可惜了,生不逢时。
“颜卿,你可知罪?”
“败了。”
“为何会败?”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将进,我将退。非天时地利、非计谋阵法可敌。”
“放肆——”
颜卿摘下官帽,脱下官服,叠的整整齐齐,供在了柳州府衙之前。同样放下的,是知府大印和文书。
他背对着府衙,向着城中百姓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下。
他十六岁当探花,春风得意马蹄急,十七岁外放,如今入柳州已是第七年。
受过他的恩惠的,得过他的照顾的百姓,数不胜数。
他也是柳州最受爱戴的父母官。
“北境常胜将军林放,名不虚传,下官不过一介书生,纸上谈兵,殊不及也。”他向着自己鞠躬尽瘁七年的大地磕了一个响头,把额角都撞出了血。
“如今兵败,城破在即,在下颜卿,辞去柳州知府一职。”鲜红的血顺着他俊秀美丽的侧脸流下。
“我会开城门投降,柳州之围,责任在我,定会竭尽全力,保诸位平安——”
“颜大人,颜大人我们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起来吧,快起来吧。”
“听说端王宽仁,只要投降说不定还有活路。”
“谁知道呢,这乱世啊——”
天下大势终不可逆,就像这必败之战一般。
但他背后是一城百姓,官位皇权责任,让他求出不得,终归不得不战。
齐贺见事不妙,打算弃城脱逃,带着他的残兵败将一路逃离,而北境军也深知穷寇莫追之理,大举包围柳州城,就等着他开城投降。
他不是没有收到端王的招揽令。
兵法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以端王谢湛的智谋,要破柳州城,有不下三种方法。
谢湛在信中早就说明不硬取柳州的原因。
他若使离间之谋,以齐贺性格,哪能容他,只要让齐贺“偶然”发现端王对他许以重利,自己恐怕会直接被宰了,再没有发挥余地。
而他没有,一为林放,二是为他。
“颜先生为兵家传人,用兵如神,精通奇门遁甲,为定国安|邦之良才,若是毁掉,本王于心不忍。”
“如今乱世将至,良禽择木而栖,颜先生不妨考虑一番。若先生愿为我所用,我必以国士待先生,绝无虚言。”
北境自然是不乏良将的,不止林放,名将扎堆涌现,各个都名声斐然。
而能够让这些名将心服口服,为他冲锋陷阵的人,才是北境最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