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摘下斗笠,让披散的银发在风雪中肆意飘舞,半边脸染着鲜血,仿佛恶鬼,唯有银色的眼眸璀璨如星辰。
“别往前走了。”玄衣的刺客收刀入鞘,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道:“这样对你最好。”
孩子衣衫破旧单薄,看着男人宛如恶鬼般的身影,吓得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可是,只有卖了鱼才能交的上税……娘病了,我要照顾她。”孩子冻的浑身青紫,双手都是冻疮,生怕自己被杀,于是战战兢兢地道。
刺客看了他一眼,孩子见到他的眼睛,是近乎华美的银灰色。
他被这种带着杀意的瑰丽而蛊惑,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而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孩子触及了柔软温暖的布料,那是一片黑色的披风。
当孩子费力剥开遮住他视野的披风,却见到刺客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在茫茫雪地之中,只有他自己来时的足迹。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向着空旷的雪地大喊,却只听到了天地间袅袅的余音。
攻城之夜,京城果真下了一场大雪。
在这大雪封城之时,守城的将士果然松懈,认为今日有雪,北境军定然不会攻城。
风雪天,通天的城梯架了起来,却埋在了雪雾之中,看不清晰。
这墨家的机关及其精巧,只要上了燃料,更是不会结冰,可以在雪天自如使用。
“入夜,我们于西南城墙处强攻,弓箭手准头不够,如若顺利,可以吸引大部分兵力来此增援。”
“此时,对角处的兵力自然最薄弱,然后,精兵自东北城门用绳梯上,干掉瞭望台处的兵,然后开城门。”
“如果没有成功,京城这处城门人烟稀少,无民舍商铺,我们从这里……”谢湛微微叹了口气,道:“炸城门。”
明火在熹微冬雪之中燃起,烽火连天。
高耸入城墙的城梯之上,站着无数严阵以待的士兵。他们向着城墙强攻而去,与城墙上的士兵展开一场血战。
京城歌舞升平的梦境,彻底破碎了。
城内传来王公贵族恐惧的声音,那些只知道尸位素餐的大臣,要么在整理行装,要么在试图混入百姓,整个夜里都是哭叫之声。
皇城之中,寒鸦悲鸣。
萧恪身着龙袍,在彻夜挑灯的御书房紧急召见了数名大臣,阴戾的脸上满是怒意。
“谢湛,他怎敢如此,夺我萧家江山——”
隐藏的端王党宋龄已然混成了阁臣之首,此时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萧恪,心里想:若是端王殿下想要这江山,传不到你手里就易主了。
他叹了口气,这小皇帝搞这阵仗逼他反,谢湛即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回了北境还真的反给他看了,能说不是自作自受吗。
“宋爱卿,你说朕的皇城,能够撑过今夜吗?”
“陛下乃是天命之子,定能化险为夷。”
“……”
萧恪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宋龄,气不打一处来。他清洗了一批清流大臣,得用的只剩下看似中庸的宋龄了,对方也着实听他的话,十分好用。
但他此时,却一点儿也不想听这样不痛不痒的好话。
“再撑五日,不,三日——”萧恪阴沉着脸,道:“朕结盟的宋王、齐王便可抵达京城,包抄北境军……”
宋龄却此时直起了身子,淡淡地道:“陛下真的以为,宋王与齐王会如约到达吗?”
萧恪猛然抬头,屋外风雪呜咽,夹杂着兵戈之声,已然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