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兴安不等他说话,又赶忙补充道,“当然了,我也知道顾师傅不想失去宝艺轩的工作,你看这样可以吗?我去和柳老爷说一下,让我家孩子和柳少爷一起读书,还按照你们现在的时间来,只是进度方面还得顾师傅多费心。”

“至于束脩,按照柳少爷的两倍给你,顾师傅觉得如何?”

顾北知思索了片刻,想起自家那快要比脸干净的钱匣,有些心动,但他觉得这事儿他说了不算,得两位学生的家长去沟通。

“郑公子,承蒙您看得起,但这事儿顾某不能答应,您得先和柳老爷和柳少爷商量过后,并且确定郑小公子不会影响到柳少爷才行。”

“不瞒您说,柳少爷明年九月要下场一试,顾某觉得有五成把握柳少爷会榜上有名,故而若是会影响他的状态,那我是不赞同两个人一起上课的。”

学习状态这种事真的很玄幻,有的人可能比较自律,养成习惯之后很快能进入到高效学习之中去,但也有想柳长清这样的,外在环境对他的影响比较大,猛的改变了外在环境,容易让他心烦意乱、精神不集中。

不过现在好一点了,题海战术很适合培养人的耐心。

郑兴安听了,便明白他的意思了,也不多留下打扰,只说改日去店里找他,又乘着马车离开关二叔家去了村口。

郑记也派了管事来收粮食,但比郑兴安来的还要晚一些,那些着急的人都追着郑兴安的马车到了关二叔家外头,看着马车上下来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才知道追错了。

后来又看到顾北知和贵公子聊了半天,明白过来人家是来找顾北知的,不仅有些羡慕,这人是坐着郑记的马车来的,没准儿就是郑记老板家的人,顾家还有关家想换粮就方便了。

也确实像他们说的一样,郑兴安已经做主将关二叔家的粮食收了,并换成等价的黍子,明天拉着玉米去镇上的郑记店面,再把黍子拉回来就行了。

顾北知送走了郑兴安,刚关上门,关二叔别别扭扭的过来了,眉头皱着,嘴角都向下垂着,目光飘忽闪烁,时不时的叹口气。

“二叔?”顾北知不知道他这是闹哪一出,“二叔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安?”

“北知啊,那郑公子是不是郑记老板的儿子?”关二叔有些担心,“这随随便便占人家一个便宜,不好吧?万一说点啥的...”

“二叔放心吧,郑公子在粮铺能拿的了注意,且咱家的玉米也没有卖高价给他,只是省了二叔扛着粮食来回跑了而已。”

“那就好,别再害的郑公子回家了挨骂,那我和二小他俩赶紧去村口交了税,别的就不用带了,轻了不少。”二叔急急忙忙的带上粮食去村口。

顾北知也和他们一起去了,还几百斤粮食,光他们爷仨弄,得跑好几趟,多一个人就可以少搬两趟。等他们到了村口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十来户没交完了。

关二叔他们轮流,很快就将所有税粮都搬过来了,正排队等着,后面又来了一家,仔细一看竟然是关二叔的大哥一家,顾北知的正经岳父岳母。

两家人见了面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关二叔更是当做没看见自家大哥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几个窟窿,二小、三小也只盯着自家装粮食的麻袋看。

关老大一家虽然三个人都来了,但关桥是半点活儿都不干的,甚至等关老大把麻袋放到地上他就坐上去,懒洋洋的指挥着爹娘快点。

前面没几个人了,关老大他们也不想耽误了,万一让衙役等他们等急了,罚他们一顿可怎么办?顾不上找麻烦,只是瞪了顾北知几眼,又跑回家里去搬粮食了。

顾北知看着他们衣衫都破旧的样子,想起来四月份他刚来的时候,关舟也是这样,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还短了一节,鞋也是破旧的,两只手全是粗糙而厚实的茧子。

人也长的瘦瘦弱弱的,看着风一吹就倒,但又像是坚韧的蒲草,哪怕风吹雨打,也努力生存着。

顾北知搓了搓手,虽然太阳还没有落下,寒风的威力却并不显得势弱,在外面吹上一会儿,凉气都快钻进衣服里了。

轮到关二叔的时候,他们后面的关老大一家才把需要交的粮食都搬齐了,关老大夫妻俩个累的在进入冬季的十一月满头大汗。

而他们的儿子,已经十九岁的关桥还嫌弃他们动作太慢,训斥了几声之后一溜烟的跑回家了。

顾北知看着面对儿子点头哈腰、像两个忠实的老仆人一样恭恭敬敬的夫妻俩,又想起那一日关舟和两个孩子被他们赶出来,那副嫌弃而避之不及的模样,对这夫妻俩观感变的更差了。

纵使赵国重孝道,但看关老大夫妻俩乐在其中的样子,哪怕是村长叶不会主动掺合进去说他们的儿子不孝顺。

顾北知厌恶他们,没等关二叔他们办完就走了,回到关二叔家里,拉着关舟问起他对父母的想法。

“小舟,我刚刚碰到了你的爹娘,他们现在的样子不太好,你想去看看他们吗?”顾北知虽然问他想不想去,但紧紧的拉着关舟的手不放,根本不是想让他去的样子。

关舟听到父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视线飘忽,嘴角向下撇,红润的颜色从他脸颊褪去,他努力翘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漠,但他忍不住。

“我...我不想去。”关舟说着话,头却深深的低下。

“那就别去了,过两天给他们送点粮食,到时候我自己去,你和孩子好好待着。”顾北知仔细摸着关舟的手指,他后来给关舟买了护手油,却没怎么见他用过,现在手指也都还是茧子,只是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