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项阳不由得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冷气,表情也变得十分的丰富,似乎对于活埋是什么感觉,脑子里有一个很全面的想象。
“这两个人一定是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方佳茂一边摇头,一边示意技术大队的同事可以着手把那两块石块都慢慢的挖出来:“估计有用的痕迹也就是这么点,还有一些可能不属于土壤里的东西,应该是凶手在活埋二人的时候,从周边的空地上不小心带下去的,具体的要等我回到实验室的时候进行进一步的归类和检测。”
等到他们从坑底爬上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旁的探照灯照射出的光亮使得这周围的可见度不比白天差。几人往警车那边走的时候,刚好遇到一辆铁灰色的高级轿车驶出了大门,车轮滚动间扬起了大量的沙尘。在那漫天的沙尘里,包工头那圆胖胖的身体正站在那条小路上。
对方察觉到脚步声便回了头,急急忙忙的奔向了警车旁将苏言和项阳给拦了住:“二位警官,请问你们取证结束了吗?可不可以把这些警戒线收起来让我们明天恢复正常的开工?”
项阳一个回身倚靠在了警车的后备箱上:“按照程序来说,只要案子没有了结,你这一小块地方就仍旧是我们需要封闭的案发现场。这个工地范围这么大,你们可以申请在其余不影响警方办案的地方继续开工,我想不会耽误你们工期太久的。”
包工头摘下了安全帽,略显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最终再次站定在那里:“你们知道,其实主要不是在开工与否,是在这件事的影响。”他压低了声音说到这里,然后摊开双手挑眉看着二人,期待着他们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可惜到底是失算了,也不知苏言和项阳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皆是木着一张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显得更加的不安了,额头甚至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那就让我直说吧,你们警方如此大张旗鼓的封锁、侦查并且在取证之后迟迟不肯解封,这些已经大大的影响到了嘉文房地产的利益!”
“所以?”项阳也跟着他摊了摊手。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干脆就更直白一点算了。”包工头长吸了一口气:“嘉文房地产竞标这块地是要开发高档住宅小区的,我们的业主都是有钱人,不知道二位警官了解不了解,有钱人有时候会很迷信。结果偏偏在我们要盖楼盘的底下,挖出了两具骸骨,这件事传出去会引起嘉禾的多少损失你们或许根本不清楚吧?我们这个小区在正式开工之前就已经卖出去了大半,这些业主要是都以此为由而毁约,这对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些媒体就像是闻着味儿的苍蝇一般,我光是这一下午就赶走了三波,没能让他们进来这个大门。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无良的媒体会怎么写,如何制造噱头……”他说到这里,嘴唇有些隐隐发抖:“这些报道的影响会让我们将来在小区建成之后,也卖不出房子,或许嘉禾房地产对于这一个项目的投资失败只会感到气愤,但是你知道等待我们这些底下人的将是什么吗?停工,结不下来工资,就算将来公司用房子给我顶账,这些也只是烂在我手里的房子。我带着兄弟几百人,这些都是有家有口的,全靠着工资过活,我到时候要怎么办?真是宁愿当初发现骨头的时候,我没有选择报警。”
“我们对你当时第一时间选择的是报警而不是隐瞒表示尊敬和谢意,我也相信这是你内心中的良知驱使你这么做,我们警方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破案,我只能承诺你这么多。”项阳站直了身体,表情认真而又严肃:“看看你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不是吗?让我们尽量把身边的人想的好一点,您说呢?”
包工头陷入了沉默当中,最终只是垂下头,脸上依然是满满的不甘心。
项阳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示意苏言快点上车,二人在回去的路上相顾无言。最终在回到市局大院的停车场的时候,项阳把车熄了火:“你知道,这就是刑警工作。普通的工作可能只需要协调上司,同事和客户,而我们不一样。我们身上背负的是人命,是正义,是受害者家属的期盼,是社会各界的舆论压力,甚至还偶尔会接收到一些表面上看起来和案子完全不相干的人施加过来的负担。”
苏言抿唇不语,垂头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苏言,我后悔了。当初你在实习的时候,我、菜包还有江队不应该极力劝说你从事这行的,我的意思是……”项阳眉间的皱褶加深:“你年轻,你家世好,你本可以有更轻松更愉悦的选择。而不是和我们这群老光棍在一起,熬不完的夜,看不完的死尸,永远没有尽头的凶杀案。”
原本正要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苏言收回了手扭过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主驾驶位置上坐着的人,三十四五岁的应该正是男人的好时候,不过对方却已经有了许多的白头发,还有着标志性的黑眼圈和胡子拉碴的颓废感。当然了,这些特征就算连公认的皮囊好的江离在处理案子期间,都是不可避免的。更别提因为压力过大长期大量吸烟而造成的咽部病变,还有长期熬夜引发的心脏病变和高血压,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但是就像是他刚刚说的,这些都不是最难熬的,多方的压力才是。
她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微微一笑:“项哥,你这是在劝我转行?!”
“我只是让你趁着年轻,多为自己的人生做一些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