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了,”褚楼冲她点点头,笑意温柔:“你回去吧,剩下没几步就到前院,我认得路。”说罢掏了个几分的小银角子给她。
小丫头稀里糊涂地接过钱,等回过神都已经回到后院。
褚楼呢?
他慢条斯理地将袍角塞到腰带里,一个鹞子翻直接越过了那堵墙。
知府衙门的外书房处在外院两进院子的第二进,左右各有厢房,由游廊相连,中间空地铺着条石,只在四角放置了太平缸,另种一株盘虬卧龙的老梅树。
小厮们没有守在书房外,而是聚在第一进的茶房里,撮着牙花子说些荤话,总绕不开那第二进的书房。听说今日从角门进来个乐伎,美得不可方物。他们聊着聊着就不由自主地侧着耳朵细听,仿佛能隔着一进院子偷听到里头的活色生香,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瞧着对方噗呲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互相交换着眼神儿。
书房里却真得静静悄悄,一丝声响也无。
陈大年给捆在太师椅上,嘴也被布条勒着,只一双眼睛惊恐地瞪着秦凤池,徒劳地发出“嗬嗬”的气声儿。他没怎么用力挣扎,这倒不是因为他没有求生欲。
关键是不敢动啊!
只见面前盛装打扮的女子轻倚着桌子,抬手就用一把短匕挑起他的下巴。这匕首短小精悍、锻造精良,是他最爱的收藏之一,此时却架在他自个儿脖子上!
他的下巴能感觉到刀刃的冰凉,仿佛下一秒就会游走到喉咙那去……
他惊怒万分,心里不断想着,自家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亦或是这顾乐班子是什么造反的组织?
“知府大人安心,今日你且死不了。”秦凤池悠悠地开口,声音着实低沉。
陈大年震惊了!睚眦目裂!
男的!
这女子是男的!
陈知府若能开口,估计已经开始骂娘了,可惜他开不了口,甚至不能质问一句这乐伎,为何竟欺骗他的感情!
秦凤池镇定地掀开裙角,一脚踩上陈大年的太师椅,那大号凤头鞋鞋尖上还绣花缀珠,一颤一颤。他右手持匕首,左手拿着那卷竹林雉鸡图一抖,画卷在陈大年面前展开。
“陈知府,你与何奉贤勾结贩私盐,这事已经被人密告到了九府衙门。那儿是什么地界,想必不用我多嘴,”他抖抖卷轴,道“咱们彼此配合一点,你交出账本,我顺利交差,你也少受些折磨。”
“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陈大年一听私盐二字,脸就白了。
不可能!
怎会被人发现?
他瞪着秦凤池,脑中疯狂回想自己这些年的行事。贩卖私盐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但获利巨丰,也令他难以抗拒。但他和何奉贤合作多年,这勾当除了少数几人,和身边自小服侍的长随,就连他夫人都不知情!
为着这么多的利润,他为官考评都极为谨慎,一直在地方徘徊,可以说连入阁的前程都放弃了大半,怎么可能轻易叫人发现?
他强逼着自己不去看画卷,抬头看向秦凤池,急得呜呜叫唤。
秦凤池忍不住笑了,那笑容明艳夺目,在此时的陈大年眼里,却如同罗刹一般可怖。
“我让你开口,但你可得小心些,”他用匕首拍拍陈大年的脸,“要是声音但凡大了些,我就送你进宫伺候官家去。”说罢割断了布条。
陈大年满嘴的口水淌了一下巴,狼狈不堪。
可以说,他除了小时候家贫受过些磋磨,自读书考举以来再没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但是同身家性命比起来,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他喘了口气,万分恳切地看向秦凤池:“这位……这位大人,下官不知大人来处,但恳求大人一定要相信下官——下官没有!下官绝不敢徇私枉法!这这这定是有小人诬陷下官!那何奉贤,他就是给我送了些礼……我顶多贪了些,贩卖私盐乃是重罪,我没那个胆子!”
秦凤池端详着他,半晌一脸失望道:“我看你还是闭嘴吧。”说罢堵上了他的嘴。
陈大年被他生生噎住嗓子,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